季远山的药方舒馨让人赶紧去抓了药给黛玉煎去,那张巴掌大的小脸如今更加清瘦了,谁见了都觉得她可怜可惜的。
季远山离去之后,林黛玉彻底绷不住了,掩面哭泣,泪水沾湿了丝帕,呜咽得宛如一只受伤的小兽。
舒馨让丫鬟们都退下了,屋子里只有她林黛玉再加一个林宛心。她本想让挽秋将宛心也一道带走,但这丫头一见阿姐哭了,便死活都不走,硬是要陪着林黛玉一起哭。
不过比起林黛玉连哭都充满美感的姿态,林宛心的哭相实在不好看。
小姑娘明显是光打雷不下雨的模样,死命地嚎叫不说,还恨不得满地打滚。半天都没见到几滴泪不说,还把自己憋得整张脸都涨红了,原本梳得整整齐齐的双丫髻也凌乱了不少,上头的绒带歪歪扭扭垂在一边,好好一个可爱的福娃娃变得很是狼狈,好笑的不行。
林宛心就顶着这样的大花脸,凑在林黛玉面前,可怜兮兮往她身上蹭,还试图用林黛玉的袖子去擦自己的脸。
林黛玉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林宛心便被舒馨扒拉走。
“母亲,母亲,做什么,你做什么,放开我!我要阿姐!”林宛心被拉走了,她还不乐意,手脚并用挣扎着要抱着阿姐的手臂。
“你瞧瞧你这埋汰的模样,可别弄脏了你阿姐的衣裳。”舒馨说道。
林宛心当即不乱动了,她低着头瞧了一把自己,然后迟疑地朝着林黛玉问道,“阿姐,我很埋汰吗?”
小团子的模样可爱又可笑,被她这么打岔,林黛玉原本满满的悲伤和难受都被打散了,明明是悲愤无比的时刻,但她居然只想笑。
她抬起手,帕子轻压了下眼角,仅剩下的半滴泪珠被拭去了,眼眸间流光潋滟。
“埋汰,可真是太埋汰了!”
她的声音一点也不压抑,反倒带着纯粹无比的朗然,她团了团手中的帕子,又将帕子展了开来,展平了拿在手里。
林宛心轻哼了一声,“埋汰就埋汰,反正我知道母亲和阿姐都是不会嫌弃我的。”
“谁说我们不会嫌弃你了?”舒馨笑问。
林宛心扭头看着母亲,“你们才不会嫌弃我,我知道。”
舒馨又问了,“那你就不怕别人嫌你埋汰?”
林宛心微皱了下小鼻子,一副莫名其妙的模样,“别人如何看我,又关我什么事了。我只管你们就行了,他们又不是真心爱护我的,他们怎么想,那是他们的事。我若是为了他们烦心了,吃亏的是我,人家可半点不在意我。”
林宛心的声音天真又娇嫩。
屋外头的光不知从哪照了进来,驱散了屋里头的寒气和暗意,整个屋子里都是阳光的明亮灿然。
林黛玉站在光下,宛若新生。她执起手中的帕子替林宛心将脸擦拭干净,又帮她将发髻拢正了,丝带重新绑了个蝴蝶结。
她本就是极为聪慧的人,被亲情蒙蔽了,之前一直转不过弯来,如今林宛心随口的一句话,却让林黛玉茅塞顿开了。
人家既然不把她当回事,她又何苦要伤心伤神了,最终还是遂了别人的想法,还伤害了自己。
舒馨不知她的心境变化,只是见她面色温和,神情开阔了不少,显然是想通了什么,便也为她感到高兴。
而此刻,林肃正要返回林如海屋内,向他汇报此事,但是门房有人来向他禀报。
“管家,外头来了几个人,说是荣国府的,要见老爷同姑娘。”
林肃如今对于荣国府的人半点好感都没有,还沉浸在方才知道的噩耗之中,他一口吃了荣国府人的心思都有,哪里能有好脸色,闻言下意识朝着下人瞪眼,“他们还有脸来林府!他们来做什么!”
下人并不知道事情的真相,对上管家的暴怒质问,他也很是无辜,脸上都是茫然之色,荣国府不是咱们姑娘的外祖家吗?他们不是派人送姑娘回扬州的吗?虽然姑娘昨日已经回府的,但是他们过府拜访也没有问题吧?管家这是怎么了?
下人对上林肃冷漠严厉的脸,腿肚子都快软了,林管家平时虽然严肃了些,但也不至于这般凶神恶煞的啊,那目光看着都要杀人了感觉……
“小,小的,不知道啊……”
林肃回过神来,反应过来面前的是自己府上的下人,而不是荣国府那群道貌岸然之辈,他的脸色稍稍缓和了一些。
刚刚他被愤怒冲昏了脑子,这会冷静下来,脑子清醒了过来,便出了身冷汗,有些后怕,他差点闯祸了。
虽说方才季神医发现了姑娘在荣国府吃的药是有问题的,但这事莫说老爷还不知道,而且老爷就算知道了,这事也不能大肆声张,荣国府承不承认是一回事,他们还不能捅到人家面前去,极有可能是咽下了这个哑巴亏。
姑娘在荣国府呆了三年,这是不可否认的事实。哪怕为了姑娘,他们都不能和荣国府撕破了脸面,否则万一他们倒打一耙,污了姑娘的名声,他们才是有理都没处去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