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冤枉啊!求圣上明察!这并非是臣一人之过!”孙永乐连滚带爬,爬到明德帝脚边,哭嚎道,“朝中大臣狼狗一窝,臣假意随波逐流,实则暗中收敛消息,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将这背祖离宗的事呈给圣上!”
见明德帝又要发火,齐墨忙向前一步:“军械亏空乃是大事,当务之急是想办法填补空虚,而非大动肝火顾此失彼。”
明德帝抬起脚猛地踹开孙永乐:“如今疆北和赛坎剑拔弩张,等哪天打起来了,等那时尚父向朕要军械,朕拿什么给他?工部到底是怎么做事的!”
郭浸附言:“蒋大人身兼承宣布政使司后,工部的事务同一都是交给底下的三个侍郎办的,臣记得领头的是……顾旧顾侍郎。”
孙永乐忙不迭应声:“是是是!就是中书省的仆射。”
“他不是刘誉的人么?”明德帝冷笑:“这些小人倒是会抱大腿,刚下了刘誉的船就攀上了蒋大人的门路。”
孙永乐小心翼翼地爬了过来,嘴唇翕动:“皇上,皇上……现如今还不迟,工部账上亏空不过八百万两,这是亡羊补牢,为时不晚……”
“不过八百万两?孙大人好大的口气!今日圣上在此,我敢问孙大人,朝廷拨给均州的赈灾银两是不是也被你们给吞了?”一旁的沈游行气不过,说道,“禀圣上,我查验了账目,朝廷运送到均州的银两不足账目上的五成,我心中起疑,几经调查才发现,押送朝廷赈灾银两的镖局与京中福隆顺是一伙的,福隆顺的伙计私账上白纸黑字写着,赈灾银两与朝中出力的官员三七开。”
孙永乐当即翻脸,扭过头呵斥道:“沈大人说得和真的似的!押送的银两都到的手里,你说银子没了,谁又知道是不是你自己造假,故意在圣上面前演的这一出呢?”
沈游行激动之下朝着地面“噗通”一跪,袍下的长裤上尽是各色难看的补子,好好的一件官服被穿成了鹌衣。
沈游行指着殿里正中的柱子,声色俱厉:“今日我所言要有半分虚假,我沈某愿当场撞死在这根柱子上!”
明德帝看得一阵心酸,想去扶沈游行又怕丢了自己的脸面,只得示意赵佻:“皇兄,你说说吧。”
赵佻行礼后道:“历朝历代,都有鼠官贪墨,无非是严惩或轻处的区别,这些说到底都是父皇留下的烂摊子,如今新后刚立不久,朝中政局正是动荡之际,镇国公身份特殊,圣上应敲打为主。”
“皇兄说得在理。”明德帝心里也觉得哪个朝代都有贪官,要真是因为镇国公贪了这点银子就废黜他,似乎有点不近人情。
明德帝心中盘算,不过八百万两,等明日将账簿往工部一送,再找个人敲打敲打,下面自会有人将亏空补上来。
赵佻将沈游行扶起,高声责问孙永乐,“孙大人!我有一事好奇,父皇在世时,我曾与他一同拜访过孙相的府宅,当时并未觉得孙家有靡费之处,孙大人可知孙相这些钱都用在哪了?”
刚刚明德帝发那么大的火他都没觉得心慌,如今不过被八王问几句话,孙永乐就已经汗如水流。孙永乐掉了个腚,对着赵佻依旧将头埋成鹌鹑:“王爷说笑,这是镇国公的钱,我哪会知道这些钱的用处,但我所贪银两都已交予大理寺,王爷要是不信,可以派几个司会去查验一番。”
赵佻沉思了一会儿:“贪墨是我朝的顽疾,要想除根,就得先震慑住患病的人。”
明德帝的火发完了,又重新坐了回去,愀然不乐:“边境不太平,朝中苦财政,假如能敲山震虎,当然是上策。”
孙永乐又转回了身体,向着明德帝:“臣,臣有一法,既要除根,就不可打草惊蛇,臣建议从都察院中抽调能人,在各地随访暗查,做实之后查再密折上报。”
齐墨立马不认同:“官官相护,没人能做到清白,官员之间之所以替对方藏着掖着,追究到底不过是因为谁也不想这片雪花他日会落到自己的头上。这是官场上暗里的规矩,就算真碰到了不按规矩办事的硬茬,当地的官员也会从乡绅家中拿粮做假账糊弄。等都察院的密折写好了,上报了,等到圣上再批阅回复,中间路途稍微一耽搁,各地也早听了动静,提前做好了万无一失的准备,看似大动干戈了,最后清算下来也只会落个竹篮打水一场空。”
“齐大人说得有道理。”赵佻颔首,“以前地方官都从本地的状元里选任,想着他们熟悉当地风土人情,日后可以造福家乡,可却忘了他们在当地关系盘根错节,最后也是富了自己苦了百姓,都察院虽掌百官考核,但困于京中,限制又多,不如直接在都察院里组建朝廷直属监察府,从都察院、各部随机抽调一批新晋人才作为候补州县随团省一起查账,如果查出官员有贪墨不法的行为,将对方就地免职并从候补团选取人任职。”
“这……”齐墨犹豫道,“并非万全之策。”
赵佻立刻反问:“齐大人还有更好的办法?”
监察府的权利之大得令众人眼红,再清正的人入了销金窟也会心猿意马,不说从各部、各院调出来的人才,光就说监察府都官一职,既要人能八面玲珑的应对各地方官的威胁和利诱,又要刚正不阿的拒绝送上门来的示好和马屁。
见争论陷入僵局,沈游行插不上嘴,又要下跪:“朝廷官员吃得饱,穿得暖,明争暗斗,斗来斗去都只是为了名和利,百姓与他们不一样,均州雪灾,多少百姓连树皮都没得吃,臣!只想要将圣上赐给百姓们的救命钱给讨回来!”
赵佻道:“只有快刀才能斩乱麻,如果没有其他更好的法子,那么组建监察府一事刻不容缓。”
天色暗的快,不一会儿就酝成了酱色,明德帝扶着额,千愁万绪无处开解,他并非爱算计之人,只是要坐稳这位置,就得被迫学着算计。郭浸站在一侧,低声提醒明德帝该回去了,太和殿里还有百官在等着。
组建监察府是大事,都官人选更是重中之重。他的心腹不多,登基又仓促,实在想不到有哪个人选合适。
赵佻往前一步,行礼道:“臣有一人推荐可胜任监察府都官一职,圣上可还记得曾任东宫洗马的齐知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