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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第 5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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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执看着比青枣还小的手掌,如同被木棍猛然敲击后脑,发出清脆地一声“咚”。他愣了一下清醒过来。

原来是在做梦啊。

梦曾经,见过去,哥哥有多久没进过他的梦中了,久到他都记不清。

“怎么了,不喜欢啊?”

江抒捏捏他的脸,江执不语靠在他的胸膛,聆听他强劲的心跳和透过衣衫滚滚而来的温热体感,笑起时胸腔的震动无比清晰地传入耳膜。

一切都那么真实。

江抒转捏为摸,拇指拂过他肉嘟嘟的脸颊,白皙的脸瞬间泛起红印,轻笑道:“这是在撒娇吗,想我了?”

江执轻声道:“嗯。”想,无时无刻不在想念。

江抒开怀一笑,奖励似的塞了一块糕点进他口中,又呼噜呼噜他柔软的发顶。

他抱着江执和身边的臣子一路走向书房,路上都在谈论朝政时事。

臣子感慨:“殿下将来一定会是为明君的。”

江抒笑笑,没有责怪臣子的大胆揣测,只是摇摇头苦涩一笑。

江执无声观察起梦境中的一切,他很少梦到哥哥的事情,只会在清醒时偶尔怀念他们相伴的过去。

那段无忧无虑的时光,他做梦都不敢想,说起来这还是江执失去哥哥之后第一次在梦里看到他。

从苍穹树一路往南,踩过温润的鹅卵石路,江抒细心为他拨开两路的垂柳,甚至停留片刻,为身后紧跟着的臣子开路。臣子受宠若惊后莞尔一笑,款步行至兄弟俩身边,稍退几分而行。

两人一个恭敬有礼,一个温和儒雅。对政事都有相同的见解,相处融洽又交谈甚欢。若是他们没有英年早逝,澧城或许不会变成后来那般样子,说到底,还是他的病让身为帝王的父亲失去理智,变成听信谗言的昏君……

“小殿下怎么一直看着尾清池,难道又想戏水了?”

又?

江执闻言望向说话的臣子,他眉眼清浅,鼻梁有一颗很小的痣。他恍然从内心深处抽出尘封的记忆,虽然不知道这个人的名字,但他是见过这个人的——澧国最年轻的左都御史。

江执年幼时一人溜到此处捞鱼,失足落水被路过的左御史捞了起来,他还是江执的救命恩人。

见江执不说话,太子殿下停住脚步,全当他玩心大起又不好意思提,便满足他,差人找来鱼竿,转头步行至尾清池的小亭子中。

这倒和他记忆中有些许偏离,他隐约记得那天几人直驱书房,他好像是在江抒的书房玩了一下午的笔墨,这点虚幻的异常好像在提醒他,眼前的一切只是一场梦。

波光疏影,全都倒扣在亭子内部。

“此处鲜活明丽,在这里谈事也不错,你说呢,御史大人。”

太子殿下叹慰一声,珍惜地望着眼前的景色,神情和后来知道自己命运的江执一般无二。

两人对世间万物都怀着一种敬仰的喜爱。

江执小时候喜欢跟在哥哥身边,什么都向他学习,有很多地方和他很像,因此只看一眼他就知道哥哥是在发自内心感叹今时的美,而不是借喻自己时日无多。

听者有意,左御史笑意不达眼底:“殿下说不错就是不错。”

不知道梦什么时候会醒,江执凝望着江抒脸庞的细碎光点,喃喃道:“哥哥不在的时候,有想我吗?”

江抒眉开眼笑,捏捏他的脸:“当然有了,不在你身边的时候,无时无刻不在想你呀。”

左御史笑笑:“臣作证,殿下看到什么新鲜的玩意儿都想着带回来送给小殿下。”

江抒顺着左御史的话,挑逗江执道:“那可不,哥哥的良苦用心你有好好对待吗?”

没有,他无能。过往事物早在他入狱的那一天被一把火烧尽了,他什么也留不下。

酸涩的滋味上涌,江执闭上眼,紧紧扎进宽大温暖的怀抱中。鼻息间没有腥臭的水气,只有江抒身上固有的淡雅清香和似有若无的木香。

若是长梦不醒……

不行,他太多未完的事在等着,还没带他们去看病,没有给他一个答复。

哀乐长鸣,戚戚入耳。江执猛地睁眼,映入眼帘的不再是淡紫色的云锦衣,江执低头望去,他还是孩童的身躯。他被一名宫女抱在怀中,淡淡的脂粉味掩盖之前所有的气息。

江执挣扎着脱离陌生的怀抱,宫女无奈将他放到廊下长椅上站着。

转眼,就梦到分离,江抒尸身入陵的那一天,江执看到不远处站着越发寡言的左御史。

那时的江执只知道他没有哥哥了,哥哥走的很远。留给他的只有昨天没吃完的桃酥,堆满柜子的小玩意儿和远山巍峨庞大的陵宫。

被沉重的悲伤环绕,江执怔怔落下一滴清泪,他感知到身体有些失去控制,可思绪还是自由的。

他像被困在身体里唯一清醒的一缕游魂,力量微薄,只能无助地看着发生的一切。

左御史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他身旁,替他拭去滚烫的泪水,冰凉的手指划过,江执嗅到他身上有淡淡的木香。

江执抬头,虽看不清他神色,左御史举手投足间却掩盖不住浓浓的伤情。

就像最得力,刚走上仕途的千里马失去了这世间唯一一个懂他、看重他的伯乐。

江执学着别人的话语道:“御史大人节哀。”

左御史很轻很轻地发出一声苦笑,他俯身抚上江执的脸,像个哥哥一样安抚着江执,他叹道:“小殿下才应该是听这句话的人,臣允诺殿下,以后会好好辅佐你,小殿下要好好长大啊,臣会是你永远的后盾。”

他应答:“嗯,我会长大。”

左御史无不怜爱地牵起江执的手,带他远离沉痛的氛围。

江执知道左御史是个好人,更是哥哥的挚友忠臣,他对左御史倾注了兄长般的情意。左御史同样尽心尽力待他好,亦师亦友。只是他没有做到承诺,在太子殿下第八个忌日,左御史饮酒失足溺亡于他们最初相见的尾清池。

江执努力想要醒过来,身体却如鬼压床般无法动弹,由不得自己控制坠入更深的梦境。

这一次他终于不在是小小孩童,变回大人的身形,坐在飘着墨香的书房,眼前是水患赈灾的书文,身边有书页轻轻翻过的声音。

是谁,长流吗?

江执感觉这具身体有些不适,特别是时不时钻痛的脑袋,仿佛刚经过一场不快的集议,句句议言都变成了钻入头颅啃食的蛆虫。

江执扶额提笔落下批注,再抬手去沾墨时才发觉砚台上的墨已经干了。

他还未动身,身边那人已经察觉他的意图,放下书本,安静地起身替他研墨。

白净修长的手持住墨身,缓慢稳重地在砚台一圈圈匀过。

这手不像长流,若是他在,这砚台该被他磨出火星子来了。

他想转头去看身旁的人到底是谁,视野突然像断线的风筝,身下的木椅消失,江执遁入无尽的黑暗中,一下从梦里惊醒。

施长信和李长兴不知道什么时候进了他的卧房,叹息道:“你终于醒了,又梦魇了?怎么喊都不醒,许赢死了,他们报官把长流抓去了牢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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