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烨拧着眉往前走了一步,桃花眼拦住他,继续出面道:“没听过没听过,姑娘你看他脾气倔的,别让他坏了我们的好兴致,我们隔壁的比他好多了。”
“那我不管,隔壁是什么人,叫得也太难听了,耳朵疼。”
桃花眼听出隔壁是以唱曲出名的人,他们二人素来不和,互相看不顺眼,此刻听到钟绣的话,他没忍住噗嗤笑了一声。
说罢,隔壁的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了,门口俨然站着“叫声难听”的男子,他皱着眉头,半敞的衣衫遍布红痕,还有汗珠滑落,身后垂下的轻薄床帷中躺着一个半裸的男子。
“干什么呢,叽叽喳喳的。”
钟绣:“路过。”
男子俨然不信钟绣的鬼话,冷脸道:“路过还要点一声难听?”
死去活来这么多年,钟绣总算体会了一番无赖的滋味,硬气道:“路过恰好发现我的房在中间,两边都有人叫唤,你怎么知道我说的是谁?这么火急火燎就出来了,能不能先裤子穿好。”
站在人家房门正中央的另外俩人,心虚地对了一眼。
桃花眼假笑道:“姑娘说得对,你能不能先把衣服穿好,不要吓着我的客人。”
男子垮下脸:“陆洲奇你想找事吗?”
桃花眼表情挑衅道:“我有吗。”
眼看男子抬起拳头,两人一言不合就要打起来了,钟绣和卓烨火速将两人隔开。
江执一间一间房嗅着味,还没嗅出个苗头来。
床帷中的男子不满催促了好几声,桃花眼嗤笑道:“快去啊,人家叫你小心肝呢,听不见吗?”
男子气红了脸,冷哼道:“难怪你们俩次次垫底,两个人压不住一个,迟早有一天都被周娘赶出去喝西北风。”
门砰的一声关上,卓烨这才发现江执已经走到长廊尽头去了,他赶紧追上去,钟绣紧随其后,桃花眼拦都拦不住。
施长信翘着二郎腿坐在桌子上,姿态傲慢,满眼写着不爽,嘴角却不怀好意地笑着,像个阴险的魔头。
他单手微微张开往前伸,似乎刚把什么从手中松开,江执只看到一抹黑闪过,地上散落着纸张烧烬的余灰。施长信身前站着满脸委屈,揣起手的苏文,一时说不清他俩谁才是被绑来的那一个。
江执推开门就看到施长信气势碾压苏文的这一幕。
“长信。”
施长信放下腿,跳到地上反问道:“你怎么来了?”
江执道:“你突然消失,我们担心你有事,就一路找来了。”
“我没事。”
后赶到的两人要把江执拉走,钟绣伸出手拦在两人面前,似笑非笑地问:“不是说你们这没有小孩子吗?”
桃花眼解释道:“这是周娘刚认的干儿子。”
卓烨警惕道:“我看你们根本不是诚心来寻欢作乐的,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钟绣给施长信使了个眼色:“我们想干什么,你们抓了我儿子,我找上门来了,人证物证具在,你们敢拦着?”
施长信假装看不见,避开钟绣让他配合着喊一声的暗示,冷眼看着苏文道:“他叫人绑我来的,一句话不说就把我带到这,我也挺想知道他到底想干嘛。”
苏文低头道:“我,我错了。”
施长信冷笑一声:“有了靠山就是不一样,可以驱使几个壮汉把我绑来这,真是好大排场。”
苏文无地自容地缩了起来。
桃花眼和卓烨互看一眼,也搞不清眼前这多出来的小孩是从哪来的。现在老板的鬼儿子都认错了,他们两人只是在老板手底下干活的人,也不好多说什么。
方才钟绣说什么也要两人挨着房间,原来是不是有意调戏卓烨,而是夫妻合伙找孩子来了。这一晚真是识人不清,浪费时间,人和钱都没捞着只能自认倒霉,凉一夜床榻。
苏文这小鬼曾经不愧是深受平语村列祖列宗欢喜的人,短短时间就在鹊城认了个对他还不错的干娘,这干娘不仅是男倌楼的老板,还不怕鬼,堂而皇之地收做干儿子。
“那你抓他来这种地方做什么?”江执道。
“都是误会。”苏文弱弱道。
苏文的干娘以为他被人欺负了,二话不说就把人给绑来了,正所谓请神容易送神难,所以江执开门就看到反过来的那一幕。
“她为什么会以为你被人欺负了?”钟绣道。
“脖子,脖子!我这有道符纸留下的伤痕。”
“对,我干的。”施长信淡淡道。
“不小心的。”苏文补充。
两人一唱一和过于配合,钟绣和江执都有些怀疑。不过人既然没事,江执不欲深究,兄妹俩还在外面等着,天色已晚外头到底不安全。
房间的窗户突然被踹开。
“长信,我来了!”
是李长流的声音,兄妹俩一个接一个从窗户翻了进来,李长流表情坚毅,高举手中菜刀,刀面上头还沾着肉沫,李长兴后一步落地,她默默放下准备摸进袖口的手。
房间一时鸦雀无声,视线统一落在李长流手里的菜刀,李长流环视一圈,发现场面不如他想象中的那般惨烈,甚至还有些和谐?
他尴尬地把刀往身后藏:“我……来晚了?”
桃花眼惊讶道:“你们!一伙的,又是从哪偷溜进来的?”
“一伙的怎么了,你们拐我儿子到这来,他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管你们什么干儿子,看我不收拾他!”
钟绣敬业地将戏进行到底,回头用威胁的眼神,瞪了他一眼。
“没,没怎么……”
桃花眼支支吾吾地后退几步,躲在卓烨这个大块头身后。
施长信道:“没晚,正好我们要走了,跟上。”
他们对梨人没有感应,也不知道他们是凭借什么经验默契找到这间房的。
几人准备下楼时,苏文一溜烟跑了。
桃花眼和卓烨跟在他们身后下楼,桃花眼一脸郁闷,这两人进来什么也没点,房间也没进,按照规矩收不了他们钱,他深深叹了口气,上楼捉奸的人都会有眼力见地给他们点银子呢。
行至楼梯口,才听到大堂吵吵闹闹的声音,楼梯被挤得水泄不通,全是看戏的人,楼下一男一女在不停歇的乐曲伴奏中争执,竟也没有人将闹事的人赶出去。
钟绣抬了抬下巴:“这不是三文吗?”
“……”
江执反应了一会,才知道她说的是捉鬼三文钱的三文。
钟绣又道:“这女子莫非是他相好?夫人?”
江执道:“应该都不是。”
五慈庙女子的模糊真容在江执的脑海中来回晃过,十几天前出现在青州城附近的鬼怪,又有三道手腕疤痕,除了她,江执再找不出第二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