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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第 3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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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得以安息……

长流轻轻摇头:“但很快就会结束了,消除怨气,引渡轮回,他们都会各有归宿,相信我,这是我们的本职。”

江执了然,不再问。

“殿下走吧,别留在这了。”长流轻声说。

“原来你认得我,我已经不是殿下了。”江执喃喃道,“以后也不会有什么二殿下了。”

江执目光戚戚又似涣散地落在火中,望日明亮如星辰的眼眸全被幽深的阴火吞噬,长流发觉这是第五次,他又失神恍惚,重逢后的第五次。

长流在地府没找到江执的百年,让他在人间唯一的朋友受了欺负,他的心就像被攥紧捏碎重组后又反复被蹂躏着,此刻只想带着他远离这是非之地。

他还怨他也好,不认得,不愿见他也好,他想带他逃,天上地下哪里都好,去安安稳稳地过一辈子。

最后一丝火熄灭,祭天池与黑夜融为一体,没了猛烈的火势托举,往生咒飘转落下。它压住池底的余热,一缕烟过猝然爆发出最后一簇火光。

须臾。

后山再次陷入一片漆黑中,没有光他只能朝着鬼差大致的方向,抬起双手示意——可以带他走了。

有光亮起,孤单的冥火飘摇在半空。

这位鬼差还握着他一只手,从江执的方向看过去就像伸出去的手被他牢牢接住了一样。

长流道:“我可是要带你去阴曹地府的?”

“我知道。”江执放下无人问津的另一只手,停顿片刻,“多问一句,我该去哪位鬼差那?”

长流指了指那火团子,道:“真的愿意去的话,跟着它走就行,它带你去一个地方,你就暂时先住下如何?”

江执觉得这鬼差说话着实奇怪,不像来抓他,像来请他的。但他实在不知能去哪里,阴曹地府就阴曹地府吧。

江执跟着它走了几步,借着那团火,他余光看见鬼差接住了他失魂倒下,满身伤痕的身体。

他毫发无损的魂魄站在三步之外,恍然以这个形态看到自己的尸体被人抱在怀中实在有些奇妙,就像从半空被鬼差抱下来的感觉一样奇异。

“大人不用管,这身体扔了,烧了,埋了,随意。”江执好心道,他已经做好了待在地府的打算。

鬼差没有回答他的话,江执以为他听不见,他往鬼差的方向走了几步,忽然发现周遭事物他都看不见了,江执环视一圈,后山的风声和虫鸣都消失了。

前方只有亮光。

江执紧跟不止,跟着它转眼到了阴司。

一路畅行,过一条漆黑的甬道,江执连地府大门都没见着,跟着幽火走出甬道,就直接到了阴司。

阴司是各官各差的主要活动地,这里琼楼玉宇、雕梁画栋,入眼物多是金玉所制,但全都隐在零星晦暗的灯火中,在富丽堂皇的装饰都显得十分萧条。

前方有一人持手灯伫立,江执还没问路,那人就飞身上前攥着灯,想抱来人又不敢的样子。

青灯下,欲泣欲乐。

原来是成戌。

江执主动伸出手将他揽入怀中,成戌终于忍不住悲戚出声,紧紧回抱江执。

主仆一别,终有一会。

江执闲来无事,到判官司住下的第二天就自觉整理起判官司的花草,他想做点什么,停下来总容易愣神。

赵十阶爱花,在判官司各司都栽了许多盆植株。

都沅凑了过来:“二殿下,听说你在上面人人喊打喊杀?”

江执放下剪子:“嗯。”

成戌草木皆兵,关心着自家殿下的一举一动,立刻从判恶司的窗口探头出来,请求都沅:“大人,往事都过去了,请不要太提了。”

都沅道:“能提能说才是过去了,不能老憋着,憋出病来,还魂后傻了怎么办。”

江执扯了扯嘴角:“没事,没什么不能提的。”

成戌闷闷不乐坐了回去,但还竖着耳朵关心那头的一举一动,俨然将殿下当成了琉璃物。

都沅闲不住,边扯叶子边道:“那你就没想过澄清一切,我们地府的人可比上面的人清醒多了,知道这事错不在你。这些局外人振振有词地污蔑于你,你不想站起来,打他们的臭嘴吗,这多解气!”

江执静静看着他多动的手,想,错不在他,难道就和他没有半点关系吗?

往事如烟散,他没有半点凭证,空口对愚昧自固的人辩解再多也是徒劳无功,唾沫星子是不会消停的,反正他只想安安静静地过活,今后他们也碍不到他。

无端觉得说话很累的江执想了半天,道了句:“他们说他们的,与我何干。”

都沅被这一番冷言冷语冰在原地,他记得以前长流那傻小子说起人间的二殿下可不是这般模样,说好的清和平允、金玉其质、德才兼备、不磷不缁呢?

难道钟绣将无视大法传授于这位二殿下了,还是陷入情爱中的人人鬼鬼都容易蒙蔽双眼?

他摩挲着下巴:“二殿下跟我想象中的不一样,我听……”

“都沅。”

赵十阶压着气的声音响起。

都沅立即松手,转身就冲进审察司紧闭大门,喊道:“我也有份栽培,动一动不过分吧。”

赵十阶无语道:“那你非要每一种花草都动一下吗,是不是事务太少了,才让你这么清闲,你给我等着。”

江执默默剪下被撕成条是绿叶,不得不说,都沅撕的十分工整。

赵十阶回头露出一个和煦的笑容:“二殿下喜不喜欢看书?”

江执:“喜欢的。”

“那二殿下可以在钟大人那里借几本书,开拓视野,消遣时间,不用一直不停地剪叶子。”

“……”

江执“啪嗒”放下剪子,看了眼只剩一片叶子的枝丫,他发誓自己并非有意为之,只是手生,偶尔愣神。

意外之喜是他有事可干了,那天起他便总泡在钟绣的书阁中,相熟后还帮着几人打理卷宗。

审察司有部分的收录案子诡秘又悬殊,从头看到尾就像亲自在持刀一层一层剖析其中原由,让人停不下来。

都沅感叹道:“小成子到底是判恶司的人,他自己也事不能老麻烦他,唉有能力者都抢着去五府十殿,再有的更乐意去干轻松简单的活,没人想做判官,没人入我审察司啊!你要是能来判官司就好了,你比小成子灵光,人多也热闹。”

成戌来给江执送茶,闻言道:“一个都没有吗?”

都沅皱眉,不愿回想:“有是有,都是群砸功德进来的酒囊饭袋,还有一个生前无恶不做,死后竟然还欺凌弱鬼,抢阴德!气得我捆上他的魂就丢去判恶司了!”

然后就没人敢来判官司了。

江执玩笑道:“说不准我明日就死透了,不知我品行,功德如何,够不够上你的门槛。”

都沅摇头:“我随口感慨一下,你做不成鬼差的。”

江执怔愣:“为什么?”

成戌也好奇:“为什么?”

都沅道:“因为命簿往后上万页,翻到底都没有你的名字啊。”

视线变得模糊,入耳的声音都在延长,江执沉吟,他在阴司始终是个借宿的过客。他永远不会属于这里,也不被人间接纳,到哪都是多余。

“没事,成不了官,就去成仙啊!”都沅又低声嘀咕道,“也不行,成仙就见不到了,我可不想判官司被哭没。”

阴司不比人间,但比地牢好千万,上头晴好的时候,阴司也是很敞亮的,听说西南角还有地水瀑布,轮回司还养了只活泼的小狗魂,亲昵又聪明。

逢年过节时,阴司也似人间般红火。

每至节庆,江执总会在房门口看到人间带下来的小玩意,大概是成戌带的,江执只是有时懒怠言语,神游太虚,成戌就忧心忡忡的嘘寒问暖。

依成戌的话说,殿下变了,变得不开心,从前殿下知道自己要死的时候都没这么死气沉沉。

江执不以为然,人都是会变的,他深知自己回不到从前侃侃而谈,逢人就笑的二殿下了。他已经接受了这样的结果,决心往前走。

但成戌想方设法,得了闲就要候在江执左右,说说话逗逗乐,如从前在澧宫般体贴入微。

这日是除夕,江执捏了捏手心的这块穿了挂绳的铜钱,这枚圆形方孔的铜钱很怪,中间的方孔比寻常大很多,是被人刻意打磨过。

江执不记得澧国除夕有送铜钱的习俗,还是一枚被损坏的铜钱,花也花不出去,这算什么寓意,孔大招财吗?

江执左右端详这枚铜板,也看出个所以然来,他怕成戌胡思乱想,觉得自家殿下已经无欲无求,再也想不开。

他只能将这小玩意和从前各种礼一并收好,这么多东西,他肯定是带不走的,但如果哪天要走,就把这枚铜板带上吧。

小巧不占地方,也算应了他的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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