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克利斯丁不善的目光下,她自顾自走向摆放在房间正中央的真皮沙发,习以为常地坐上去。
“还是说我称你一声军长大人……”
槐今顿了顿,将胳膊肘搭在沙发侧面的扶手处。
她慵懒地歪过脑袋,白皙纤细的指尖撑着太阳穴,鬓角半湿的散发垂落在锁骨处。
拖长声音,轻飘飘地接着道:“你不会真觉得自己有资格管到我头上来了吧?”
“你!”克利斯丁瞳孔猛地一缩,惯来冷峻的表情出现几道裂痕。
“开玩笑的,军长大人别放在心上。”
槐今倒不打算真将人逼急了。
她挤出一个敷衍意味十足的假笑,自然地转换话题。
“德尔罗伊呢?他留你在这里等我,是有什么事?”
虽然是疑问,但语气的笃定显而易见。
周围除了她与克利斯丁再没其他活人,所谓的尊称也自然而然直接省略了。
“黑白旗军招募仪式叛乱的调查有了眉目,元首大人让我转告你,他要先去处理一趟。”克利斯丁几乎是咬着牙回应,“劳烦槐今小姐在这里等待一段时间了。”
“这样啊。”槐今思索片刻,这回对他说的倒没有怀疑的意思,只态度淡淡地点了点头,“嗯,我知道了。”
“你就没有别的要说的吗?”克利斯丁死死盯着槐今的眼睛。
槐今叹了口气:“如果你一定想从我这里得到个明确的态度,我还是原来的意思,我对加入你们黑旗军没有一点兴趣,现在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我来到逐日区本来就是场意外,说不定等合作结束就会从你眼前彻底消失,所以……”
她顿了顿,扶着僵硬的肩胛骨,另一只胳膊向后伸了个懒腰。
不管克利斯丁能不能听进去,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她的随心所欲和克利斯丁的循规蹈矩冲突不假,但她了解,一旦涉及到那位元首大人的命令,此人执行起来绝不会有半个字的偏差。
换作任何人作为领导者,有这么个忠心耿耿的左膀右臂都是难得的运势。
而像她这样的反骨仔,不适合隶属于任何集体。
反而只要有价值,她作为合作伙伴,享受关系户的特殊待遇,自由自在,特立独行,这才是最适合她的一条路。
“你把我当个透明人无外乎是最好的选择,或者有什么看不惯我的地方,你让德尔罗伊回来后亲自和我谈,我就坐在这里等着,随时奉陪。”
说罢,槐今转过头,重新瘫靠在柔软的沙发上闭目养神起来。
克利斯丁沉默着盯住她的背影,戴着黑色皮质手套的五指紧攥。
四周再次陷入浓墨般的死寂,只剩下与时针走动重合的呼吸声。
垂直数百米的正下方,一张骨节分明的手掌缓缓置于暗红色的感应台,片刻后,面前本毫无异样的大理石壁顺着裂纹的缝隙缓缓打开。
映入眼帘的是一条蜿蜒盘旋着,深不见底的螺旋状阶梯。
节律分明的脚步在空荡的墙壁间回响,中央石柱内镶嵌着的红外线探测灯发出微弱的光芒。
一直下达至阶梯的最底层,一扇与顶层实木门截然相反,堪比金属围墙防卫程度的三层重型防弹门镶嵌在墙壁中。
除此之外还伫立着整整十名全副武装的机械卫军。
“把门打开。”
态度尤为散漫,冷淡的音色倒与和槐今通话的声音如出一辙。
光滑的深色金属反射出一道修长的身形。
德尔罗伊半垂着眼,昏暗中连胸口的金日徽章都失去了些许光泽,倒是金发衬托下愈发冷白的面庞在倒映中逐渐清晰。
“是,元首大人。”机械卫军全权服从命令。
随着大门开合,室内明亮的暖光犹如初升的艳阳般涌出。
德尔罗伊微微眯眼,碧蓝色的瞳眸在光束刺激下潜意识收缩,大致过了十多秒,才不紧不慢地朝里面走去。
这是第二个与顶层一样明显为极灾前陈设布置的房间,只是风格大相径庭。
头顶挂灯的黄光与贴满暖色壁纸相应,然而橡木地板却凌乱地堆满了各式各样的绘画工具与被随意丢弃的废弃画布,让人甚至找不到几处落脚的地方。
一个披散着齐腰长发,穿着白色长裙的中年女人抱着画板坐在正中间的藤椅上,侧身在画纸上面描绘什么,仿佛有种与世无争、岁月静好的安然。
军靴声一步一步靠近,德尔罗伊从地上随便捡起了一副折皱的画,拍了拍上面沉落的灰尘,细细打量一番。
那是一副由紫黄两色勾勒的春意图,单论手法倒有点写生的意味,但在明显的色差下有多了分突兀。
这才发觉,地面上的其他画作也似乎都选用对比效果强烈的互补色,带给人视觉强烈的冲击感。
“外面都乱得不成样子了,前执政官还有心情画这些极灾前的花草,真是好雅兴。”德尔罗伊叹了口气,像故人间叙旧般感慨道,笑意却不达眼底。
女人没有理会他,直到手中几乎要蔓延到画纸外的线条平稳一顿后完成了收尾,才放下笔慢慢抬起头。
暖光映照下,枯黄黯淡的发丝遮挡住毫无血色的脸颊,她的眼角下垂,眼窝深邃,一张温婉沉静的面庞却瞧不出几分活人的生命力,像是下一秒就会彻底枯萎。
“你来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