棕马的状况逐渐平稳,陆丰凛伸手轻抚它的鬃毛,它并未排斥。
莫九感慨于自家主人的胆魄,若换作他,铁定躲得远远的,驯北人虽擅驭马,但是靠近发狂的马为大忌,这一点人尽皆知,弄不好就会被马蹄踏碎头骨。
“多谢这位小公子搭救……”周夫人到底是见过世面的,从前与丈夫同在西北营地也曾身陷凶险境地,她极快地平和心绪,不至失了礼数。
陆丰凛不愿与周家人往来,更何况此人是周峰的妻子。
他烦躁地滚鞍下马,一个字都不想应。
夜幕低垂,长街昏暗静谧,月光映着少年的侧颜,略带几分寒意。
又是他!
周喜稔将头扭过一旁,虽说这位从驯北来的古怪人对自己有恩,但也没耽搁他无端骂人啊!
“不知小公子如何称呼,今日多亏你救了我与小女,还望留下姓氏,改日定会登门拜访道谢。”周夫人语气诚恳,救命之恩怎可置若罔闻,不仅要亲自登门,还要设宴款待。
“夫人,这位公子就是上次在山路上救了女君的那位贵人!”银山见少年不说话,机灵地打圆场。
周夫人眼神一亮:“原来上次就是你救了我的稔儿……”
少年生得一副好相貌,虽说性子冷了些,脸上也没见什么笑容,可周夫人越瞧越觉得顺心意,连连点头道:“公子年纪轻轻,就有这样好的本领,且古道热肠侠肝义胆,实乃慷慨君子。”
君子?
喜稔暗自腹诽,那是阿母没见到他贬损自己的模样,与君子相差甚远,偏生她自幼受训,知恩图报结草衔环,一时哑巴吃黄连,有口难言。
话说回来,为什么两次意外均与他有关呢?
不得不让人心生疑惑,他的未卜先知,及时出现,到底是善心救人,还是……
莫八莫九面面相觑,都清楚周夫人此言出于善意,然而主子半点反应都没有,着实窘迫。
莫八瞪了弟弟一眼,莫九当即挺直腰杆笑嘻嘻道:“夫人请见谅,我家主子听不大懂这里的话。”
?
胡说八道也该有点分寸啊!
喜稔不悦地回怼:“你家主子听不懂,你们倒听得懂,平日是否需要有个译官相陪啊?”
“……”
陆丰凛面不改色:“听得懂,只是不想应。”
莫九尴尬地挠挠头,勉强挤出一丝微笑。
“也难怪,公子只对刺儿话有反应,毕竟这是你最擅长的。”
“你想听?”
“我可听不懂。”
周夫人的目光在女儿与少年间流转,不仅仅是周夫人,昭儿,银山,连带着受伤的老马夫也都直眉瞪眼地看热闹。
五女君与眼前的公子是旧相识啊!
但彼此的关系好像……
莫八叹了口气,明明很关心,甚至不惜以身犯险,为何偏要拒人于千里之外呢?
“周夫人,这马突然发狂不寻常,还是及早拉回马厩细细查探缘故。”
银山伶俐,莫八刚出声提醒他便立刻弓腰小跑到棕马前,边吆喝边向府邸的方向牵拉。
周夫人颔首道:“这是应当……”
陆丰凛与周喜稔的互呛被打断,周夫人心中疑惑,面上却从容不迫:“天色已晚,小公子与两位勇士也早些回府吧。”
莫九脱口而出:“可不,路远着呢!”
周夫人笑了笑未再多言,昭儿忙扶着主子手臂向本宅走去,不过三四步,周夫人驻足回眸:“稔儿?”
周喜稔依旧站在原地。
“稔儿,过来。”周夫人加重了语气。
少女目不转睛盯着前方,也不知是被什么吸引了,反应竟然慢了些许。
“噢……”她若有所思地转身。
三人渐行渐远,老马夫也揉着腰缓慢跟在后面。
莫九瘪了瘪嘴:“公子别瞧了,人都没影了。话说这周家小娘子仇家可不少啊,姓梁的不成气候定然不会现在来动手脚,不知道又得罪了哪个歹毒的。”
莫九的怀疑并不是空穴来风,训练有素的家养马匹突然躁动,必定有古怪!
陆丰凛缄口不言,上马扬鞭一气呵成,质子府地处偏僻,不快些赶路就要睡大街了。
嗒嗒,嗒嗒,周喜稔入府前似乎听到了少年的马蹄声,清脆有力。
她突然很想问他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