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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殿内传出兄弟二人此起彼伏的呼唤声：

“大夫！”

质子府这边愁云惨淡，六王府也好不到哪里去。

王爷成日入宣德殿伴驾，但每次出宫都不顺气，王妃屡屡为儿子求情，结果常与王爷闹得不欢而散。

至于世子院……

几乎没有一刻安生，连路过的蚂蚁都会被世子“踹”上几脚，原本得宠的几位侍妾同样处在水深火热之中，一个不留神便遭世子痛斥，她们巴不得躲远些以免被迁怒。

梁庶妃孕三月，害喜本就厉害，今早送点心时劝慰世子宽心反遭其责骂，又因所送之物不够精致当场被世子扇了一巴掌，几句话下来女子三魂去了两魂半晕倒在地。世子烦躁不已，挥手命侍从将其抬走送往许侧妃阁。

许侧妃在世子妃香消玉殒后成为世子院儿地位最高的女人，她出身高贵，父兄均在朝中得力，与世子妃同被先帝钦点赐婚，其人素性温和，是难得的好相与。

可面对世子她一直退避三舍，世子嫌弃她畏手畏脚，讥讽她蠢笨，她也不争，只安心过日子。

见梁庶妃昏迷被人抬进阁中，她忙请来大夫把脉，确定腹中孩儿无恙才稍许放心，在旁细致照料。

直至晌午梁庶妃睁开眼睛，第一件事便是啪嗒啪嗒掉泪，继而从塌上坐起抱紧身边人的手臂，水汪汪的双眸尽是惊恐：“姐姐，是王妃遣人送来的银芋卷，我只是按吩咐做事，为何，为何世子会恼了我啊，他对我一直都很体贴，怎会突然变了脸……”

许侧妃无奈又心疼，梁庶妃年仅十六岁，进府不过半年，又因身孕被王妃看重，一路称得上顺风顺水，她并不了解世子的喜怒无常，仅靠着记忆里最初那点柔情蜜意自我催眠。

话轻不得也重不得，许侧妃唯有低声安抚道：“妹妹别怕，世子是被王爷责罚心情不佳，他自是疼你的，不然也不会吩咐我照顾，前三个月最是关键，你别胡思乱想动了胎气。”

“可是姐姐，世子从未这般过，我……我会不会就此失宠了……”

梁庶妃的肩膀止不住地抖，她打小儿失去生母庇护与哥哥相依为命。好不容易飞上枝头进了王府，又有幸怀上世子血脉，荣华富贵接踵而至，眼瞧着来日一片光明，哪里禁得住打击。

“不会的不会的，寻常夫妻间还少不得磕碰拌嘴，更何况身在皇家，世子虽是夫君，但也是主子，他不痛快咱们就远着些，下次若有事你派人来告知我，我帮你担着。”

说罢许侧妃伸手小心翼翼抚过梁庶妃的额发，她与自己妹妹差不多年纪，说到底还是个懵懵懂懂的姑娘。

殿外一个小丫鬟鬼鬼祟祟趴在门边，竖起耳朵听着里头的动静，但除了梁庶妃的啜泣，许侧妃的叹息，竟什么有用信息都没有，她踮起脚尖猫着腰，一路小跑离开……

转角梨树下，站着位身着官绿色罗裙的年轻女子，她一抬手，袖口内侧一对儿墨线银鸥图纹便露了出来，针脚十分粗糙，与通身华贵金饰并不相符。

小丫鬟颇为谨慎，见四下无人才上前恭敬欠身：“回禀郑庶妃，梁庶妃醒了，但除了哭什么都说不出，看来是真伤心，腹中胎儿暂无大碍。”

“许莹呢？她有否在旁挑唆？”

“许侧妃只是安慰，其余什么都没说。”

“安慰……”绿衣女子思量片刻不屑冷哼，“她惯会假惺惺的伎俩，让旁人误以为可以信赖，再糊里糊涂跳入狼窝不自知，等到认清真面目就晚了。”

郑庶妃是世子所有妻妾中资历最深的一位，家世虽不显但挂着太后族女的名儿，好歹得了位份。

世子院女子众多，除了侧妃，只有四位庶妃，其余尽是姬妾。①

“主子，那咱们还要不要……”

“去找为梁庶妃把脉的大夫来，我得仔细盘问再做定夺。”

“找大夫？若被王妃知道会不会多想啊。”

“王妃上午就进宫去向皇后诉苦了，她哪有闲心管咱们，按吩咐去就是。”

“是……”

小丫鬟疾步离开，郑庶妃则抬头盯着前阁的房檐，酸涩涌上心尖。

想来那个时候，“她”也是一样的无防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