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小小光州,也只有从五品的知州徐盛,配得上观察使和烛龙司共同出动的阵仗了。
原来如此,先前自己的目光囿于小家的一亩三分地,看问题到底是狭隘了。
朱家无罪,怀璧其罪。定是朱家掌握了知州的什么把柄,方才被那徐盛盯上!
思定,她鼓起勇气望向对方——只见眼前此人年制俊秀,气宇轩昂。剑眉薄唇间,一双桃花眼似笑非笑地盯着自己,却不知在想些什么。
真是白生了一副好皮囊。
她突然有些晃神,凭空冒出这么一个念头。
见他许久不答,她微微一笑,起身行了一礼。
“还请您大发慈悲,如实相告。您此番光州行,是要查知州贪腐的案子吧?上元节前听家父曾提到,知序哥哥即将上任光州观察使,您既与他相识,更是拿了他的名头来光州,想必是想与他一明一暗打个配合,共同查案吧?小女斗胆一问,我朱家,是否也牵扯进了知州贪腐一案?”
李桃李见她一语道破,暗中赞叹此女机敏。但不知为何,那声“知序哥哥”让他有些不快,想刺她几句。
“哦?就不能是在下想念娘子?上次在下救了娘子,娘子不仅不道谢,还不辞而别。此番李某前来,就是要娘子给个说法。”
朱嘉予闻言完全没有任何愧意,甚至翻了个白眼。
他顿时觉得无聊,于是咳嗽一声,认真答道:“我今日来,确实是因为有所发现。”
“朱松柏在娘子被绑架的第二天,就勃然大怒前去官府闹事,后每日都要去问罪官府不作为。此事闹得沸沸扬扬,整个光州都知道。但大家不知道的是,在娘子被绑架的当天,他就连夜去找了光州知州徐盛,两个人彻夜长谈,直至天明朱松柏才归家。朱娘子,你觉不觉得令尊的行为有些奇怪?”
李桃李见朱嘉予默不作声,便继续说了下去。
“在第二天同官府闹僵后,令尊又去急信娘子的那位青梅竹马沈知序。而沈知序迟迟未到任,这封信待娘子你被找回也没有及时送到。”
“至于雷朗那边,你不要担心,我将他引到徐盛的府邸。饵已放下,就看鱼上不上钩了。怎么样,作为你的盟友,在下是不是很有诚意?”
李桃李这一计确实很妙。
若朱松柏和徐盛之间确有勾结,那他自会将此事轻轻揭开。
不过,得知是徐盛派人来暗查自己书房,会动摇朱松柏对其的信任;而看到雷朗带人在自己府邸附近鬼鬼祟祟,徐盛也会有所不满。
若两个人之间产生了怀疑,再铜墙铁壁的合作关系,也不愁找不到破绽。
朱嘉予暗暗佩服他的心思玲珑。
李桃李见她半天不语,以为她听闻父亲知情有些伤心,心生怜悯,正要安慰,只见朱嘉予平淡地开口:“我确实也怀疑父亲知情。父兄一向待我极好,这次却演得过了。”
她不但没有怒斥自己挑拨离间,反而坦然承认。
李桃李瞧了她一眼。他越来越觉得眼前这个女子不简单,完全不像是沈知序描述的那样天真烂漫。
朱嘉予见他望向自己的目光中带了几分玩味,意识到应该收敛一下锋芒,莫让他忌惮,怀疑到不该怀疑的人身上。
她看着面前这位年轻的男子,先前祸水东引的打算又涌上心来。
“大人,你来光州也已一月有余了,想必绮渊楼那边你很熟悉吧?”
“一般。”
李桃李顿了顿,喉结微动,回答得古怪。
若朱嘉予看他一眼,定会发现此人的耳根微微发红。
只是她一心只在案子上,没功夫关注他。
“我听闻,上元节那天,绮渊楼走水了。”
“我怀疑这是人为的设计,想亲自去调查一下。不知大人是否可以与我同行?”
饶是李桃李知道她胆大,也还是被她这个提议吓到了。
“朱娘子,你该不会想让我去向令尊说,邀请你去绮渊楼做客吧?”
这话怎么听着怪怪的。
“你脑子里装了些什么?”朱嘉予像白痴一样看着他。
“我是说,我男扮女装偷偷去。但我毕竟没去过,所以需要一个熟悉青楼规矩的人帮衬着,以免露馅。”
揽月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声,见李桃李面色不善,立刻重新板起脸。
李桃李愕然,他感觉自己的人格受到了侮辱,不曾想自己在她心目中竟是如此形象。
兴许是最近扮纨绔太入戏了,举止带了些轻浮?
还是......她听到了些风言风语?
李桃李是一个洁身自好又爱惜名声的人,朱嘉予的话让他有点难受。
“好,你几时有空托阿茗传信,祈川会告诉他联络方式。”
见他答应了,朱嘉予便立刻让小栀送客,转身准备离开。
不料,后面伸出一只手拉住了她的胳膊。
朱嘉予向后一歪头,询问地看向手的主人。
“你上次折了腿,还是少走动为好。下次不要这般冒险了。”
李桃李早就发现了她走路还有些跛脚,犹豫许久还是忍不住想叮嘱了一句。
“还有,我不是那种浪荡的人,你不要误会。”
误会?
误会就误会了,给我解释干嘛。
望着李桃李渐行渐远的背影,朱嘉予若有所思地抬出右手,伸出拇指和食指,将视线里的他框入其中,并随着他的移动而缩小距离。
直至李桃李的人影消失,她的拇指和食指指尖也重合不动。
她轻轻一笑,再扬起的声音无比平静,却坚定有力。
“这次是我失算,算你技高一筹,但不会有下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