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倩影探入窗影，吱呀一声，木窗轻启，炯炯烛光洒满地面。

殷熙寒看向对面依旧沉寂无声的屋舍，眼睫微眨，回身瞥向桌案。

一点微不可见的亮色在她眸中若隐若现。

殷熙寒抬步走近，拿过灯盖盖上，掩住灯盘内窝着的一点无法重燃的金光。

十数盏烛光也随之熄灭，满室藏入夜色。

*

古井旁，皎洁月华透过净白窗纸，落到一块蓝白衣角上。

识海内，宁雪的意识身躯的双眸散去迷茫，聚起一点亮光。

小语登时扑到她身前，神色焦急道：“宁宁你没事吧？你刚才流了好多的眼泪，魔头是不是发现你了？她对你做什么了？”

“我没事，也没被发现。”宁雪恍惚答道。

小语问道：“那宁宁你进去看到什么了吗？怎么那魔头住的地方开启了阵法？”

宁雪眸光一沉，抬手往前一点。

几缕灵气掠出指尖，顿时勾勒变化出一道明色火焰。

“我刚进去就看到这种奇怪的火焰……”

宁雪指尖一顿，又点出十三朵焰火，向小语慢慢复述着自己方才的经历。

“岁火？”小语眸中闪过茫然之色，从袖中摸出一本书册，闷头翻了大半本，道：“在这有写。”

小语往书页一划，一片文字便浮跃到宁雪眼前。

“宁宁你看，这个叫岁火能载录一种喜好行走人间的异兽的记忆，火中有万顷人间景。”

小语一句句看过去，又翻到最后一页看了看，小脸涨起几分红色，伸手指着神魂中欢快灿动的灰白火焰，忿声道：“万业灵火不仅无形无迹，还是至纯至洁，很容易就染上别的火焰气息被同化，但有宁宁你神魂挡着也没这么容易出事。

可宁宁你刚没走多久，这死火就兴奋地乱跳，影响了带走的那粒火星子，让你染上了那些岁火的气息，被它们误认为你是刚诞生的岁火才把你吞进去。

还好你的意识赶在岁火成型前回来了，不然你不知道自己装成岁火，火里没什么景色给魔头看就露馅了。”

灰白火焰跳动几下，缩成一团在原地滚来滚去。

宁雪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凝眉道：“万业灵火没有乱动，应该是能感觉到了什么。”

宁雪伸出手，一朵紫焰聚在她掌心。

“小语你断开我和那一缕分魂的联系的时候，我突然感觉到很特殊的灵气过来，在离开的时候看到殷熙寒身上的那道魔气变成了这样。”

话落，她手中的紫焰一动，焰色便由深紫变成了纯黑。

小语双眸瞪大，惊骇道：“这灵气哪里来的？怎么会让魔气出现这样的变化？”

宁雪道：“我感觉不到这股灵气是从哪里过来的，可能是从外面进来的，也可能是殷熙寒房中的灵物流出的，我们要查清楚这灵气到底是什么。”

宁雪挥手散去火焰，化出一张听雨峰的图纸，在上面勾画书写。

小语叹道：“听雨峰地下有灵脉会生出灵气，从外面也会飘来一些，灵峰里种的灵植也会影响灵气，还有其他的灵气来源，只能挨个去截，看哪个会让那团魔气有变化了，也不知道魔头会不会察觉。”

宁雪意识脱离识海，伸手抹向眼角，抬眸看向透过窗纸的净透月色，道：“等她再燃起那些岁火，我过去再确认一次。”

*

天色微明。

宁雪掐了一个清洁术，取出簪子和一根蓝白双色的发带，对镜梳理好自己的满头乌发，腰间系上螭龙玉佩，推门而出。

先去拿早膳，给小鹤最近喜欢吃的杏子，顺便把听雨峰再探一遍，用完早膳练剑，今天问道堂要教入门弟子阵法理论……

宁雪边走边想，一路穿过长廊，走出院子的月洞门。

潭中游鱼跃起，溅起水花撞到水边生出的一丛莲叶上，一点铅色滚下青翠叶面。

宁雪忽地顿步，抬首望着数丈外的潭边，讶道：“师尊？”

股股凉风漾起潭中涟漪，一袭青衫映入水面，鹤唳响起，灵鹤掠下云霄，衔着食盒落在一旁。

殷熙寒接过食盒，摸了摸鹤颈，取出几颗云纹丹药喂它。

灵鹤圆溜的双瞳闪亮，立刻叼走所有丹药吞下，瞥见宁雪走过来了，扑翅几下，跃到她身边清鸣一声。

“小鹤。”

宁雪唤道，拿出一筐杏子放在地上。

灵鹤蹭了蹭她脸颊，而后低首张喙夹向竹筐，一口一个地欢快进食。

宁雪快步走到殷熙寒身边，悦声问道：“师尊，你今天和我一起用早膳吗？”

殷熙寒嗯了一声，看向她的清亮眸子，说道：“吕氿长老今日有事，问道堂停学一天，你今日就留在听雨峰休养，不用修炼。”

宁雪眼中涌起惑色，“可师尊昨天不是说过我没事了吗？今天为什么不用修炼？”

殷熙寒淡笑道：“宁宁，弦紧易断，需注意张弛有度，修行问道非一日之功，偶尔停下休息一会也无妨。”

宁雪了然地点头，捧出一筐杏子，跟随殷熙寒踏入临水亭子。

水声零落。

殷熙寒用完早膳离开了一会。

宁雪乖巧道别，待殷熙寒的身影消散在眼前，原地静默一会，走到两人屋舍间的悟道灵树下的石凳坐下，取出书册摊在石桌，翻看其中的阵法知识。

悟道灵树繁茂的枝叶摇动，荡起沙沙碎响，却未落下一叶。

宁雪起身走出院子，漫无目的地在听雨峰闲逛，回来时瞧见傀儡又在路边勤恳打扫，下意识取出几块废弃矿石。

傀儡甩开扫帚，飞速跳来，抡起木臂把宁雪掌心的石头扇走，然后啪地一声跳到围墙，开始努力擦拭探出墙的桃花花瓣。

“……”

宁雪合手，跨步越过门槛，回到悟道灵树下画了几张符箓，随即出门踏上雷池，一如往常地练剑修行。

莹莹剑光洒动，一道脚步声落在雷池边。

宁雪停剑，回身看往走向她的青衫女子，扬声道：“师尊，你回来了。”

殷熙寒止步，目光落到她手中的灵剑。

宁雪执起灵剑，镇定自若地挥剑一斩。

“听说师尊的神魂剑法天下无双，这样霸气地一下斩过去，那些在灵脉附近叫嚣的几十个不要脸的宗门全被打得屁滚尿流地跑了，还有那群在苍南地域捣乱的势力……”

宁雪收剑入鞘，眸中神彩大亮：“师尊，我已经休养好了，我也要学你的剑法。”

殷熙寒垂眸，拉起她的手腕把了一会脉，松开，问道：“你真想现在就学吗？”

宁雪刚想点头，瞳孔遽然扩大。

“宁宁。”殷熙寒一瞬不瞬地与宁雪对视，轻声道：“你能感觉我的剑吗？”

数股冷意渗进宁雪双眸，探入她的识海，如同无形的的丝线般缠住她的神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