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果然,被彻底看光了,连兜裆布的底下都看得清清楚楚的了。
毕竟跨了一整个大境界啊,就像两位守门人和被请来问话的那些人在想些什么在归厌这里全都无从遁形一样,他在想些什么闻人得愿只要想知道,自然也都一目了然。
只是……
不需要查清真相,只需要尽可能活久一点么?
归厌在心底里蹙起了眉头。
“尊者爱徒”这个位置究竟是怎样的龙潭虎穴?
才会让闻人得愿面对他一个转世重修的渡劫大能都这样悲观?
“玉玄凡人出身,担任了百年的尊者首徒,我,”归厌指了指自己,理所当然地反问,“总不至于一百年都活不到吧?”
闻人得愿但笑不语,只说:“玉玄是在这里?”
直到这时,归厌才终于肯分出一点余光来,他扫了一眼底下熟悉的残破城池,点了点头。
“我要和他再‘最后’、‘单独’待会儿,至于你——”
闻人得愿回眸望向天际,华阳城方向,“就麻烦徒儿代师尊我接待一下你那些不成器的师弟、师侄们了。”
师弟?
师侄?
啊,是了。
归厌醒悟,是了,他是应当知道的,玉京这个宗门和其他宗门都不一样,它没有内门外门之分,也没有供奉,甚至连记名弟子也没有,有的只有尊者这位破境大能,他唯一的徒弟玉玄,以及他或故去或飞升的师兄弟们给他留下来的徒子徒孙们。
而最为可怕的是,尊者一脉看似形单影只、势单力薄,实则也的确形单影只、势单力薄,玉京却胜似尊者的一言堂。
因为那些徒子徒孙们全都像被洗了脑似地,拥簇、拱卫着他们的师叔、师叔祖。
他心上人来的时候是瞒过众人直奔华阳城的,所以……
那群恶犬,果然还是追上来了啊。
以及,说着一视同仁,说着并非他的罪责,实际上果然还是又在迁怒的吧?!!
果然就是在迁怒吧?!!
突兀地,一声笑在空荡的飞舟内响起,而后那残留的神识便彻底远去了。
闻人得愿离开了。
归厌内心的OS也在下一秒戛然而止,化作了一片沉沉的、波澜不兴的海。
面对一个高出你一整个境界、能够将你看得一览无余的人的时候应当怎么做?
元婴以下站直挨打,但修为上升到元婴,便已经有了自我保密的初步手段了。
如果归厌还是渡劫大能,便能做到封闭心神,甚至借此做成将计就计的陷阱,抹杀、囚禁或者反过来侵入闻人得愿入侵的神识。
但归厌转世重修,虚浮而又未经打磨的躯壳和识海毫无隐私可言,只能躺平任看。
可他好歹有着渡劫期的神识和常识,他完全能够有意识地,不露痕迹地、主动地,将闻人得愿想要知道、不想要知道的东西通通都塞给他,提前抢占掉对方的注意力,进而避免对方注意到其他要命的地方。
比如盯着他,直到审视出那些他真正需要隐瞒的事情。
闻人得愿下了地窖,神识被阻隔,“望”不见了,归厌收回目光,厌烦地抬起眸,眉眼里满是被打搅到的和之前按捺住的戾气。
玉玄对他有“恩”,且他已经恩将仇报了,他不和死人计较,但是这群——不知道这次来的是哪条,或者哪几条呢?
之前希兰国出身的那位修士和他讲述玉京格局的时候他还不以为意,但,在看到闻人得愿的第一眼开始,他心底里的火苗便噌噌往上涨。
——他心上人身边围着的人太多了,多到教他厌烦。
真想……一个个都掐死啊。
一只手就能被掐死的原·渡劫期·现·练气期修士如是想。
“师叔!你是何人——”
“师叔祖——噌(拔刀)”
从清朗、恭谨的请安立刻转变为剑拔弩张的气氛只需要不到半秒的时间。
也即,视线和神识逡巡过一圈,发现闻人得愿并不在飞舟之上的半秒。
尽管归厌端端正正地顶着新的发带(尚未进行过加工缝制的量产款),有人依旧试图故作不知将错就错想要一刀劈了他,直到白玉骨扇自动护主的展开了防护罩,那人才悻悻然地收回刀,且毫不掩饰没能砍死他的失望之情。
祝卿安。
一个和自身名字反差极大的男人。
用刀,生性残忍,阴郁冷漠。因本命武器被废后,对方对闻人得愿出言不逊,曾直接抽出猪肉铺大砍刀,挥舞着三米长大杀猪刀一刀刀将人凌迟的事迹而闻名于天下。
归厌扫过他手里的刀,握刀发力的手上的筋络,而后瞥了一眼他的丹田。
——可惜,已经化神后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