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块玉,不大,形制古朴,三寸左右,上有刻字。
四周灯光摇曳,龟公疑心自己看花了眼,弯腰去看玉上的刻字。
眼前的景象逐渐清晰,他在心里慢慢念出那几个字。
“王执镇圭,永世其昌”
周遭的喧嚣似乎一下沉寂下去,龟公仿佛听到了汗珠从皮子底下钻出来的声音,血液一寸一寸得变凉。
这些字,彰显出玉的主人的身份。
他侍奉过很多贵人,却没有见过这么贵的人。
只听说过。
龟公冷汗涔涔,他颤巍巍抬起头,只觉得脖颈上的脑袋轻飘飘的,好像下一瞬就会飞走。
眼前姑娘年纪不大,笑盈盈的,脸上没有杀气,看起来平平无奇。
她身后的少年生得好看,身上没有武器,可是任谁都看得出他身手不凡。
天都里,能有玉圭的人不多,莫非是……
储君?
龟公手脚瘫软,头痛想吐,他声线发抖:“姑娘……贱奴有眼不识泰山……敢问您是……”
阿宝歪头看他,在旁人看不到的地方,她露出一个堪称“邪恶”的坏笑:“万花街多贵人,官人可识得这是什么东西?”
龟公往外推她的手,忽然意识到,手里还拿着姑娘给的银票。
膝盖一软,龟公跪在地上,哆嗦着把钱呈上:“姑娘……饶了贱奴吧……”
阿宝收了钱,俯身在龟公耳旁:“饶你一命也行,只是不要告诉你的主子,也不许逼良为娼,否则……教你知道我主人的手段。”
“姑娘……姑娘……”
他再说不出话来,瘫软如同烂泥。
阿宝拍拍手:“站起来,叫你的打手都回去,当做无事发生。”
龟公浑身无力,但是还是强撑着爬起来,对四周打手吼道:“客人给了钱了,都散了吧,都回去!”
陈十八看着龟公摇摇晃晃招呼打手走开,然后手脚并用地爬回楼里,阿宝蹦跳着跑来。
“解决了。”她的眼睛亮晶晶,“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快走,别被那些人抓住了。”
陈十八护着她向前跑,还是忍不住问:“你给他看了什么?”
阿宝眨眨眼:“其实就是……”
还没说出口,忽听水面有人呼唤:“陈姑娘,陈公子——留步——”
陈公子?
阿宝狐疑看向陈十八,又见河面画舫摇摇晃晃靠岸,便问道:“是叫你吗?”
回首一眼,陈十八摇首:“不认识。”
两人穿过街道,走上小桥,却见那画舫紧追不舍,船边坐满小厮,都在拼命划船,一人立在船头:“快划快划,追上他们!”
“陈公子——陈姑娘——可还记得我——”
月色如练。
陈十八站住,两人一齐看向画舫。
那人呼唤:“宁和七年白川县——我是吴谨之——”
今上登基以来,并用两个年号,一曰宁和,一曰元佑。
宁和七年冬,徽州白川县与阳县间有匪患,后被官家剿灭。
陈十八眼眸微动,他看向阿宝,她的视线落在船头公子身上。
那人一身青衫,身形高大,见他们停住脚步,他的语气更加激动:“六年前冬天,你们救了我与父亲,你们可还记得——”
陈十八静静望着阿宝,她的侧脸与六年前重合,她长高了,容貌却没有多大变化,那时她两箭射中土匪,救了被劫的商人父子。
我的故人啊……你还记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