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暮从岸边飞下来,不顾卫姜的弓箭,纵身跳到船上,船身微微倾斜了一下。
“苍暮,是卫姜,别伤到她!”
卫灵还没说完,苍暮就被扔下船,双手脱臼,无力地在水里挣扎。
见状,四周南华宗的人全部攻向画舫,一部分人跳入水中救苍暮。
画舫随波逐流,不断有人被扔下来。
卫灵在岸上追着画舫跑,见河畔人越来越多,便纵身跳到船上。
画舫布置精美,只是上面能搬动的东西几乎都被摔坏了扔到水中,一些南华宗弟子受了伤,躺在地上呻.吟。
卫灵环视一周,没有发现卫姜身影,那个花魁娘子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他上前一把拽住花魁:“方才船上的那个白衣女子呢?”
花魁捂着心口:“她……她跳水了……”
卫灵难得有气急败坏的心境。
他走到船头,只见河里全是人,烟花再灿烂,也没法把护城河全部照亮。
卫姜……卫姜……
画舫不断漂流,到了下游,岸边竟有许多百姓跳入水中。
卫灵又进船舱:“那些人跳水做什么?”
花魁理了理弄乱的鬓发,回眸一笑:“这是我们平城的习俗,捞到烛荷,能保佑夫妻和顺,全家安康。”
卫灵忍不住,狠狠地将折扇摔倒地上。
好得很!
他这个妹妹真是好算计,为了逃跑无所不用其极!
苍暮被捞上船来,他最早上船,受伤最重,两只手被反剪着,动弹不得,更别提动刀。
他咳出一口水:“公子,属下无能,没抓到少主……”
卫灵背对着他,语气低沉:“去把所有的烛荷都买了,沿河找人。”
“是。”
——
岸上。
两个姑娘手牵手蹲在柳树后面,探头探脑地看着下面的情形。
人一多,大家也就不害怕这些飞来飞去的侠客,只当是看了一场皮影戏。
画舫过去以后,大家又兴致勃勃地讨论起今夜的烟火。
“方才那个……是你姐妹?怎么同你长得一模一样。”翠容小声道。
天知道,她看到船上那个人时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那人简直和阿宝长得一模一样!
阿宝神色凝重:“我从来没听说过,我还有什么双胎姐妹。”
翠容又问:“那些人就是来抓你的人?”
阿宝点点头:“我身上有个宝贝,那些人虎视眈眈地想要,一直追杀我,搅得我不得安生。”
翠容生气:“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些人真恶心。”
阿宝笑着揪她的辫子:“不说这些了,你回客栈吧。”
那日到了庄子,阿宝给了那位姐姐一些碎银,借宿在她家。
后来又想着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突兀出现的外乡人很容易被发现,两人又偷摸溜回平城来。
戴着面具,混迹在人群里,压根就没有人发现。
翠容大惊失色:“你又要偷摸跑了?可不许呀,去哪里我都要跟着你!”
阿宝挠挠头:“我不跑,我金银都在你那儿呢。我就是想去看看那个人是怎么回事,你也见到了,他们武功那么高,我带着你跑不快。”
翠容将信将疑:“那你可快些回来。”
阿宝把自己的花灯递给翠容:“亥时三刻之前,我一定会来。”
阿宝戴着花猫面具,大多数年轻女孩都戴这样式的面具,是以南华宗的人乱哄哄跑来跑去,竟然没有一人发现她。
她大大方方,沿着小巷朝之前居住的院子走去。
秦大娘有个在衙门当差的儿子,她本人又精明能干,在城东这一片,她家是最富足的。
除了她们住的那间小院,还有许多空着的院子。
巷口有人把手,阿宝绕了远路,来到一扇木门前。
这门都是防君子不防小人的,阿宝手里的铁丝鼓弄几下,门就开了。
走进院子里,阿宝小心掩上门。这里远离灯火节的喧闹,夜凉如水,月光静静宣泄在这方小小的天地中。
——
“卫姜”在潮湿狭窄的水道里爬行。
经过几天的观察,他发现,平城地下甬道发达,是个逃跑的好去处。
他忍受着充斥鼻腔的青苔味,心里慢慢盘算。
经过这番闹腾,南华宗自个儿也会昏了头,不知道真正的卫姜在哪里。
她只要沿着既定的路途继续北上,被抓住的可能性就会大大降低。
她一向心善,如今又留了一个女子在身边,肯定会走得慢。
他还需多多筹谋,保护好她的安全。
流水潺潺,流过他的身体。
纵然是夏夜,也冰冷刺骨。
他爬到一处水井中。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这个水井位于她们曾经居住过的小院隔壁、秦大娘的院子里。
手指抠着湿滑的井壁,他小心地往上爬。
这水井倒是造得好,石头之间缝隙极小,他的手指很难插.进去。
他咬着牙,使劲抠住缝隙往上攀登。
手指很痛,但是一定要忍住,不能发出一丝声响,不能惊扰外面南华宗的人。
不能给她带来一丝一毫的风雨。
眼前乍然出现一只手。
他抬头看去。
那个人,同他长得一模一样。
不对,应该说,他贴在脸上的面皮,同那个人,一模一样。
他在井里,她在外面。
她伸出手,握住了他冰冷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