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毕竟只是个少年,虽然身法灵活,但个头仅比马背高一点。
双脚落地,踩碎地上的积雪,陈十八掸了掸衣角上的雪,向后走去:“你们……”
话音突变,眼前的矮个子被绑住的双手猝然洒出一片白烟,刺鼻的味道四溢开来,陈十八躲闪不及,立刻反手抽剑,却是手脚酸软。
陈十八头晕眼花,大吼一声:“快跑!”
吴喻怀听得后面的动静,停下马车:“少侠,怎么了?”
卫姜的声音在寂静的山林间回响:“快走!”
吴喻怀毫不犹豫地用鞭子抽马:“驾!”
眼睛鼻腔火辣辣的,也不知中了什么毒,陈十八闭上眼睛,听声辨位,有凌乱的脚步声在后方响起,似乎有人逃跑了。
“左前方五步!”卫姜的喊声适时响起。
他拔剑便刺,用尽全身力气,丝毫没有留有余地。
“噗”的一声闷响,长剑刺中了人,他收回长剑,抬脚踹开近身的土匪。
卫姜从箭袋中抽出一支搭在弓上,夜色晦暗不明,只模模糊糊看到一些影子,逃脱的土匪在山路上疯狂奔逃。
她缓缓开弓,动作很慢,宛如藻荇在水中摇摆,带着一股凝涩感。
她的神色很淡然,微微昂起头,眼睫低垂,目光钉死在矮个子土匪身上。
他们时不时隐没在枯树之间,越跑越远。
卫姜耐心地等着,等他们穿过树林的遮蔽以后,两人的身影格外清晰。
目光冰冷,下一秒,她松开手——
呼啸的箭矢离开弓箭,刺入黑暗之中,羽尾微微擦破了卫姜的脸颊。
箭矢已经飞出去,卫姜立刻搭弓射出出第二支箭,两支箭一前一后地命中逃跑的土匪。
陈十八勉强睁开眼睛,泪眼模糊地观察周围环境,受伤的土匪被踹得摔倒在地,肩胛处流出殷红的鲜血。
卫姜提弓下马,一边走一边道:“小苦瓜,你没事吧?”
陈十八摇头,他听到弓箭的霹雳之声,知道那两个被解决了,抬脚踩住土匪的胸口:“你们山上有多少人?”
那土匪倒是很有骨气,瞪着一双浑浊的眼睛:“你杀了大当家的,二当家的会为我们报仇的!”
陈十八也不同他废话,脚上用力碾他的胸口,土匪呼吸顿时艰难起来,像是被卡住脖子的鸡。
“我……让你死无全尸——”
还在放狠话,陈十八拧动脚尖后又放开:“说,山上有多少人?”
胸腔被堵住的滋味着实不好受,那人嚎叫道:“我说我说我说——二十四人!”
陈十八皱了皱眉,土匪数量不少,确实麻烦。而且听他这意思,还有个本领高强的二当家。
“你们二当家的有什么本事?”
那土匪喘着粗气,一双牛眼里满是仇恨:“他的双剑比你还厉害,他一定会割了你的心肝下酒喝,再把吴家满门屠尽!”
“是吗。”陈十八冷笑,眼睛却又泛起了疼痛,不由得轻嘶一声。
他眼睛朦胧看不清,眼眶红红的,看起来还挺惹人怜,土匪看得有些呆了。
土匪咽了咽口水,二当家的最爱美色,若是能把这人手脚筋挑断,不失为一个清秀的娈童。
他的嘴角爬上邪佞的微笑:“你的剑法不如我们二当家的,等他抓了你,定要把你收入房中,把你妹妹卖到花楼,不知你床.上功夫如何……”
陈十八唇角的笑意淡去,他看向身后的卫姜,第一次用近乎命令的语气跟她说话:“转过身去。”
而后,他冷冷地盯着土匪的眼睛:“山上有良家女子吗?”
土匪得意洋洋:“那当然,我们经常抓,不过良家女子不好玩,没花样,谁让当家的喜欢……”
下一秒,陈十八扬起剑,割断土匪的咽喉。
血液喷涌而出,飞溅到陈十八的脸上。
土匪捂住脖子,发出“嗬嗬”的呼吸声,眼睛瞪得死大。
陈十八淡漠地看着他挣扎,蓦然想起同样被割断喉咙的陈亭洲。
断颈之痛,疼吗?
他希望土匪是疼的,却希望陈亭洲没那么疼。
陈十八弯起手肘,剑刃向上,用袖子擦去剑上的血。
杀人的时候,总感觉心里破了一个大洞,呼啦啦往里面灌风。
那股风从脚底一直卷到头顶,冷得彻骨,陈十八几乎听不见自己的声音,耳边轰隆隆的都是师父临终前的呼喊。
他累极了,恨不得找一个角落躲起来,哪怕那个角落泥泞阴暗,只要能把他藏起来就好。
师父。
好孤单啊……
一簇小小的火光猝不及防地出现在眼前,陈十八抬眼看去,那张沉静的脸闯入他的视线。
她举着火折子,用袖子擦去他脸上的血。
他比她高,所以她擦得有些费力。
陈十八出神地看着卫姜认真的脸,她好像什么也不怕,不怕死人,不怕杀人者。
她当然不怕,她刚刚才杀了两个。
他甚至都没有问一句,反而要让她来安慰自己。
她一个姑娘家,手刃土匪害怕吗?
卫姜的袖口干燥温软,透着一股淡淡的香气,一瞬间就将他从那个潮湿阴暗的角落拉了出来。
“第一次杀人吧?别怕。”她的声音很稳。
卫姜想说的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不是你杀我就是我杀你,以后还有得杀呢。
不过陈十八失魂落魄的样子,让她选择把这些话咽下去。
陈十八深深望着她的背影。
她踢了踢土匪的尸体:“一群狗.杂.种,抢夺良家女子,回了白川县,定叫县令来剿匪,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