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去了冬衣的横滨,总算是有了那么一点暖和的痕迹了。
庭院里,谕吉踩着木制的拖鞋,怀里抱着脏衣篓,眯着眼睛打量着这一个星期来少有的晴朗的天气,遂满意的哼了一声,这才将抱在怀里的脏衣篓放在地上,复而转过身去,顺着前段时间才做好的斜坡,推着与谢野晶子来到院子里晒太阳。
在与谢野来到福泽宅并不很久的时候,福泽谕吉找来了普通的,和军方没有一点关系的医生来看过与谢野晶子的现状。
“......大致上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相当年迈的医生一边这么说着,一边将耳朵上的听诊器取下来。
他先是试探性的按压了几下与谢野无力的垂在轮椅上的双腿,又复而从衣服下摆里掏出一个套着软套子的木锤,在膝盖往下一点的位置上轻轻一敲。
与谢野晶子的腿微微颤抖了一下。
“请看,如果是神经出了问题,那么这个反射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做出来的,至少可以判断这孩子的脊椎神经是完好的。”
已经缩小变成小猫的谕吉温顺的盘坐在一旁,瞪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医生的动作。
简直就像是监工一样。
仍然活跃在医疗界的老人想到。
他摸了摸这孩子的脑袋,勉强压下嘴角的笑意,复而又对一旁的福泽谕吉道:“......之前遭遇过重大的精神压力的话,不妨再找找心理医生,只不过这段时间里,最好还是让这孩子先恢复一些简单的运动吧,最少也要时不时按摩一下,您瞧,这条腿的肌肉已经开始有些萎缩了......”
交代完注意事项的医生拎着他的小皮箱,道别过福泽谕吉一众,便离开了。
留下福泽谕吉和与谢野晶子面面相觑。
谕吉打了个哈欠,又向前伸了个懒腰,眯着眼睛吧唧了几下嘴巴。再睁眼时,又是十分精神的模样了。
只见它用后脚直接站立起身,向前稳稳的走几步,就从一只小黑猫变成了一只大黑猫。它把从不知哪里掏出来的围裙系在腰上,扭头盯了一眼福泽谕吉,便提着菜篮子出了门,大抵是又去商业街买东西了吧。
与谢野晶子想。
她十分不安的,不知如何是好的呆坐在原地。
两人之间只剩下沉默在蔓延。
这也怪不得她,说到底,最开始的时候打动与谢野,主动和她交流的是江户川乱步,来到福泽宅后福泽谕吉也不是经常和孩子们接触的对象,他总是呆在房间里,只有晨练亦或是吃饭的时候会出门,故而与谢野和他也没能怎么说上话。
“那、那个......”
难道要这样一直沉默下去吗?
与谢野想。
她好不容易鼓足勇气开口,一抬头就看见了从下而上的视角的福泽谕吉那张严肃到甚至有点不近人情的脸,原本鼓足的气便一下子全都消了。
福泽谕吉那张不近人情,常常绷着的脸,用太宰治的话来讲,就是能憋着气将人劝退十米二十米的脸。
“......不,什么也没有。”
她丝毫不知道,其实福泽谕吉早早就被谕吉给敲打了一番,明明是家里最高的顶梁柱,却和小辈之间的关系岌岌可危,这实在是十分不利于家庭和睦的关系。
谕吉想要一个有着和睦关系的家。
这可实在是为难福泽谕吉。
他过去是个只需听从命令,甚至不需要思考的银狼,那时候的他便常年绷着一张脸,给所有目标带来了极大的心理攻击。
虽说现在已然退出杀手行列一段时间,但那段几乎贯穿了他一半人生的时光仍然给他带来了不小的影响。
具体之一就体现在他的表情控制上。
当他越是想要放松肌肉,脸上的表情就会越发紧绷,以至于他的脸愈发透露出一种拒人千里之外的不近人情。
于是两人就这样一个站着一个坐着沉默的僵持着,直到谕吉拎着菜篮子回家。
推开门一看见客厅里立着的两尊人形物体,饶是谕吉,也不免困惑的歪了歪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