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战乱时期的日本,大多数孩子也是凭借着所谓的监护权而被父母或是他人掌握在手里的,说到底,单纯将孩子夺走这一点并不适用,除非将孩子藏起来,警察和其他人谁也找不着,直到孩子成年,但这一点不用江户川乱步多想,福泽谕吉就是第一个不同意的。
那样的养育方式简直和人渣没什么不同。
他想。
那么就只能走第二条路了。
先将那孩子从被关押的地方带出来,再拿到她的监护权,这样或许会多费些力气,毕竟福泽谕吉对于那些司法律则细条上的东西是一个头两个大,他能看懂简单的文书,能举剑杀敌四方,但是要他对上那些心有龌蹉,暗自给人挖坑的家伙,他绝对是玩不过对方的。
如此一来,只能拜托自己的老师,夏目漱石出面了。
一想到要麻烦老师,福泽谕吉不禁感到几分羞愧。
不过夏目漱石接到福泽谕吉的电话,听明了原委后倒是持支持的态度,说到底,他本身也称得上是一个好人,如若不是,也不会心怀横滨了。
只是在这一点上,虽然同样心怀横滨,但是森鸥外就要逊色几分。
他虽同样是牵挂这片土地的,但同时这份心思下却参杂着几分私心在里面。
然而你也不能说他不对,毕竟是人总有几分私欲,只要不是太过分,夏目漱石便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索性任他去了。
然而福泽谕吉却看不惯森鸥外那种人。
在他了解到与谢野晶子之后,对森鸥外的评价更是降低了好几个等级。
毫不夸张的说,森鸥外在他心里,已经和变态人渣画上了等号。
如此一想,更不能将那孩子放在这等人渣的手里了。
救人心切,听了江户川乱步的计划,给夏目漱石打过电话之后,福泽谕吉就出发了。
他带上江户川乱步一起,两个人先是寻着线索找到了与谢野在的那家疗养院,随后小心的潜入其中,本以为事情多少会受到几分阻碍,却没想到行事意外的顺利,顺利到福泽谕吉都暗自警惕,唯恐前方是个陷阱。
倒是江户川乱步若有所思的回望他们来时的走廊,半响,又装作若无其事的扭过头。
*
夏目漱石的动作很快,他虽然已退休了,但年轻时的人脉还在,轻易就查到了与谢野晶子的情况,调取了档案,意外的是,与谢野晶子的监护人一栏,写的不是森鸥外,而是一个叫做太田丰太郎的人。
另一边,好不容易找了借口从Port Mafia出来,回到自己的小诊所的森鸥外刚回去没多久,就接到了线人给自己传来的消息,说是有人潜入了医院,向着地下去了。
森鸥外脸色当即铁青下来。
“医生,请不用担心,我已经将护士们给引过去了。”
线人并不知道那地下有什么,他从话筒里听见了森鸥外略微加重的呼吸声,当即想要称赞自己五分钟前的明智举动,谄媚的向电话那头的人邀功。
“......是吗,那就麻烦你了,如果必要的话,请你直接拨打警卫室的电话也不要紧,”
森鸥外一边说着,一边取下自己身上隐秘的定位器,
“如果出了什么事,全部推到我头上也没有关系。”
他深知这种时候若是让不相关的人知道了与谢野晶子的事,事情只会变得更复杂而已,故而刻意拉低了对方的心理防线,给对方刻画出一个相对安全的区域。
人啊。
他想。
只要抓住了对方的底线,又不致死,那么就可以像吊着萝卜的驴一样,一圈一圈的走下去。
在爱丽丝的帮助下,他迅速向着疗养院的方向去了。
而另一边,正准备按下电梯的福泽谕吉猛地拉住江户川乱步的衣领将人给带进了最近的病房内。
江户川乱步配合的将自己的身体稳定在最合适的姿势,随即,他的眼睛扫过了整间病房。
福泽谕吉贴在墙上,等待着门外的脚步声远去,全神贯注的他将耳朵贴在墙上,没有注意到江户川乱步的动作。
好在外面的脚步声很快就远去了,福泽谕吉不着痕迹的松了口气,随即无声的拍了拍江户川乱步,示意对方跟上自己。
而慢了一拍走出房间的江户川乱步眯着眼睛,若有所思的回望了一眼看上去空无一人的病房,少有的,露出了疑惑不解的表情。
好在两人在这之后基本上没有遇见什么阻碍,顺利的抵达了目的地。
穿过一道长长的走廊,福泽谕吉在前,江户川乱步在后,两人先后下了仅一人可过的楼梯,最终到达了他们的目的地。
当着福泽谕吉的面,江户川乱步摸了摸自己的帽子,在福泽谕吉不解的注视下将别在帽子内侧的一根发夹取了下来,随后又在福泽谕吉诧异的目光下熟练的将发夹掰直,插入锁孔内,只那么咔嚓几下,里面的弹簧锁扣应声而开。
福泽谕吉:??我家孩子学坏了?
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的福泽谕吉震惊目光的江户川乱步握住门把手一扭,那扇略带点褪色漆痕的门,就在福泽谕吉的眼前,打开了。
*
织田作之助和太宰治是一路开车回到的横滨,沿途经过海边时,织田作之助注意到临近海边的地方,有一处奇异的,看上去十分诡谲的建筑,建筑之下,是一圈又一圈,错落不齐的,勉强能看懂是房子的东西。
注意到织田作之助的视线,太宰治摇下车窗,略带点咸腥的海风顺着打开的缝钻了进来,嗅见那味道的织田作之助忽而感到一种奇异的感觉涌上心头。
那是一种既玄又妙的感觉。
就像高高耸起的心终于落回原处,普通人称作安心的感觉。
织田作之助想。
真是不可思议。
原来气味是那么重要的东西。
他想。
当他的眼睛看见横滨时,他的心毫无波澜。
当他的耳朵听见熟悉的浪潮声时,他的情绪仍然稳定。
可当他的鼻子闻见那熟悉的气味,却在霎时意识到,他回到了横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