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人的沼泽隐藏在杂草之下、袭击活物的藤蔓蠢蠢欲动,还有……还有……
是一群魑鬼,死于瘴气里的孤魂所化,它们藏匿于雾气中,循着活人的气味,正从灵归背后不断靠近。
反应过来后,灵归猛得瞪大眼睛,一个哆嗦,差点将手中的九蛊铃铛掉在地上。
回头看去时,那些诡异的白雾几乎已经卷上她的衣摆。
遭了——灵归短呼一声,将衣角从白雾中扯了出来。
这些魑鬼在这里不知道盘桓了多少年,早就丧失了神智和记忆。见了活人,就像闻见血腥味的蚊子。
跑!灵归心中只剩这一个念头。
灵归一边躲避白雾中的突袭,一只手伸进衣襟里摸索符纸。谁料符纸才从胸襟中揪出一半,脚下却不知从哪里伸出一根藤条。
诶呦喂——!
灵归被绊倒,摔了个狗吃屎。幸运的是,这一摔,竟让她发现了个藏在杂草堆下的洞口,隐隐能看见洞中绵延向下的石阶。
灵归一个跳扑钻入洞中,身后的白雾依然争先恐后地往狭窄的洞口涌。甚至有几只灰白的鬼手从雾气中伸出,怒张着五指朝灵归袭来。
太瘆人了。
灵归迅速摸出一张锢魂符扔到洞口,金色的符文结成一张金丝网,短暂束缚住了躁动的鬼魂。
这洞口是暂时是出不去了。
“只有这条路了。”
灵归转身看向身后黝黑的洞口,有无尽的阶梯向下延伸。
香烛的火光照亮身前的小片区域,映出洞壁四周斑驳的壁画,看上去已有些年头。
这应该是姑瑶氏留下来的地宫,既是地宫,便肯定有别的出口。
灵归穿过长长的甬道,每隔一段路,灵归便能见到几具森白的骸骨。
这地宫中原有的机关剩余的不多,应该是有不少人在她之前进入过这里,这倒免去了不少麻烦。
这一路走得格外顺利,让灵归一度怀疑是不是有谁故意在引导她,她一度再想要不要继续走下去,但这地宫中显然只有一条路,除了向前她别无选择。
沿着九曲八绕的甬道走了没有多久,她便到了一个像是主宫的巨大洞窟。
这地宫真是奇怪,若是祭司场所,为何将地道修得如此复杂,若是墓穴,又未免有些太过潦草。
这洞窟里空间很大,气温也比甬道中高一些,四周洞壁还燃着几盏长明灯。
借着长明灯的火光,灵归勉强看清了洞窟中央那一团黑红的东西。
似乎是个盛满血的祭坛!
洞窟中心,下沉祭坛中充斥着猩红色的液体,八条碗口粗的锁链自洞壁浸入祭坛中,锁链上垂下无数只镇妖铃,祭坛周雕刻的铭文间息闪烁着微光。
血液般的粘稠液体下封着一口玄棺,八条锁链紧紧缠绕在棺材身上。
墓穴?祭坛?封印?
灵归暂时做不出确切的判断。
似乎是听到了外面的动静,棺材身微微震动,洞窟中回响起铁链碰撞和镇妖铃的声音。
祭坛中的红色液体顿时红光大盛,带着血腥味的气浪掀起。
“这是血符啊。”
灵归被血腥味熏得皱了皱眉头。是取活人血练成,触之化红色符水的血符,这可是极凶险的符。
血符、镇妖铃、锁棺链、封尸坛……
到底是如何恐怖的东西,才能让人无所不用其极地阵在这里。
此地不宜久留,她要赶快离开。
“喂,你吵到我睡觉了~”
是谁在说话?灵归脚下步履一顿,颤栗着回头看,但见祭坛中并无异样。
“当听不见好了……”
也许只是个爱戏弄人的小鬼,只要无视他就好了。灵归加快了脚下步伐。
眼看灵归就要迈出洞窟,洞窟口的石门突然重重落下,彻底阻绝了她离开的路。
咳咳咳——
石门扬起了几米高的灰尘,灵归向后退了几步,勉强稳住身形,被呛的咳嗽了好几声。
灵归急忙掏出一张破石符,丢到石门上,随后后撤几步躲到一块大岩石后,两只手指塞住耳朵,睁着一只眼观察着石门处的动静。
第一次用这种符,不会把洞穴震塌了吧,灵归有些担心。
但她很快就知道她高估了自己画的符纸的威力。
轰——
随着一声巨响,石门被炸出一个鹌鹑蛋大小的窟窿。
……
灵归怔愣了两秒,这是她在老祭司那里照猫画虎画出来的符,她想过这张符的威力会比老祭司画的小一点点,却没想到会这么小。
灵归一把抓出余下的五张破石符扔到石门上。
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声后,石门上不过像是被冰雹砸了几个小洞。
眼见石门岿然不动,灵归手忙脚乱地在一堆符纸里翻找着别的能用的符。
……
“别找了,你那堆废符里没一张能打的。”
灵归被这冷不丁冒出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回头看,只见个看上去八九岁大的男孩坐在祭坛中的棺材盖板上,双手抱于胸前,冷眼斜睨着石门前的少女。
眼前白得有点病态的男孩,看上去也就到她胸口那么高,瘦瘦的,黑发微卷,一对桃花眼熠熠,鸦羽般的浓睫在眼下打出一片阴影。
“鬼啊!你你你……你从哪里冒出来的!”
灵归慌乱捏起一张驱鬼符挡在身前。
男孩像只好奇的小猫歪了歪头,露出个阴恻恻的笑来,反问了回去。
“这是我的地盘,不该我问你,你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吗?”
他把“我的地盘”这几个字咬得极重,狡黠邪气的面庞上一对星眸漆黑而凌厉,像只被侵犯了领地的野兽。
男孩抬起头,恍惚的一刹那,灵归看到,一个面容邪气的黑发少年与男孩的虚影重叠。
少年动了动朱红的薄唇,甜美而邪气的童音随风声灌入耳朵。
“你好啊,我是嬴钺。”
“我……我乃龙毒大祭司茯灵归,我劝你不要为难我,否则……否则……”
灵归迟疑了半天,还是没能想出来自己能说出什么威胁的话。
“你原来是巫女啊,难怪你闻起来这么……香。”
男孩一个瞬移到了灵归身后,抓起灵归皓白的手腕嗅闻了一番。
“什……什么……?”
灵归呆愣住了,心中暗骂变态。
“我被关在这里好多年,饿都快饿死了。你让我吸一口好吗,让我吸一口我就放你走。”
男孩声音凄婉,眼角泛红,森白的獠牙从男孩朱红唇瓣间不受控制地探出,暗红的颜色染上了他漆黑的眼眸,眸中满是赤裸裸的渴求。
他原本在棺材中休眠,但这个巫女血液的香甜味道隔了很远溜进了他的棺材缝,愣是把他给香醒了。他便略施小计,将她一路引到了这里。
又不杀了她,只是吸一口血,应该没关系吧……嬴钺如是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