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炷为两辈……殷淮略做思考,再次询问,“这两辈是指我和一辈还是下一辈,如果我上下都有呢?”
那老人瞪向她,没好气道:“你有哪辈就是那辈,上下都有的……你不知道烧九炷香啊!”
你说的有道理……
“那就六炷吧。”
老人拿了六炷香给她,指挥着准备上香。
“点。”
殷淮左手点香,那老人看着,点点头,“不错,燃得旺,是德香。”
“左香右烛,作揖。”
“上香。”
“叩首。”
对佛像行礼时,殷淮脑海中什么念头都没有浮现,没有祈求,但闭上眼睛后,眼前浮现出姑姑和妹妹的脸庞。
她舒展了表情。
等她睁开眼,老人脸上皱纹游动,再次点头肯定,“你心诚,佛祖会保佑你的。”
“从右侧殿出去吧。”
殷淮走出寺庙,发现外面的桌椅已经似模似样的摆上。
年龄不大的小孩穿梭其中,小声说话,笑得见牙不见眼。
村民或是去山崖下观看雕刻的佛像,或是三三两两坐在桌子旁,嚼黄豆、嗑瓜子、唠家常,有小孩经过就逗一逗。
殷淮刚回到厨房就被塞了工作:上炒货。
竹编簸箕上,重叠摆着几篮子的炒货和糖果,她两手勉强能把它们一起端上,走到合适的位置,桌上热心的村民自然会拿下属于他们那一桌的篮子。
等殷淮再次回去,第一二道凉菜已经摆好盘,只待碗筷齐全、鞭炮炸响,就可以上菜了。
于是坐到一旁等待。
这样的流程不得不让人怀疑……村子完全就是把普通的席面,剔除荤菜再加以改进,最后形成的这个风俗,只特别在时间和地点。
村民陆续走进大殿,在饭前向佛祖陈愿,有人提着一长串鞭炮,挂到小道尽头提前备好的树杈上,点火后迅速跳开。
啪!啪!噼里啪啦!
开宴了!
素鸡、豆皮、炒菜……一道道菜、一壶壶茶摆上。
长筷交错间,宴已过半。
下一道菜是一小盅不知道是什么的汤,而且看分量是一桌一份…这够吃?
殷淮端起托盘,准备离开,却被人扯住衣服。
松手的人是位拿着汤勺的老婆婆,身体佝偻。
她问:“你是外面来的?”
殷淮点头。
老人:“这道菜是给菩萨佛祖吃的,要放正中间,其他的菜跟它隔开一点,你看着他们摆好了再送下一桌。”
新的忌讳。
殷淮一下就想到严峰……不知道他是否能效仿村民的行为,不对着这盅汤下手。
还是得去提醒一下。
每桌都在监督下正确摆放后,殷淮快步穿过村民脊背之间的空隙,找到了严峰所坐的桌子。
但却在两步之外停下来。
那张桌子正中间,汤盅已经被打开。
小小的容器中,放着一个尺寸不匹配的汤勺,汤勺下是一层浅浅的底。
显然,村里人是不会动它的。
严峰还在与一块蘑菇块作斗争,他余光看见了殷淮,眉毛逐渐皱起,放下没有咬断的食物。
“什么事?”
“你犯忌了。”
殷淮直截了当地告诉他,“桌子中间的那个不是给你吃的。”
联想到寺庙守则,她有了个办法,“现在诚心悔过或许有用,去拜拜,一定要虔诚。”
这一桌子的人都放下碗筷,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两人。
眼看怪异显现,殷淮压着声音,语气更加严厉,“快!去作揖叩拜!”
“不,来不及,就在这儿……”她让开到一旁,“就在这儿拜!”
说完她还想先与村民告罪,看看能不能让情况稳定下来,“不好意思啊各位叔叔、阿姨,我朋友他……”
严峰却不知是被什么激怒了,刷一下站起来,把筷子摔到碗边,在一片安静中高声骂道:“拜!拜!拜你妈的拜,老子这辈子就不跪人!”
“这破烂菜喂狗狗都不吃,就你们这种人才吃得高兴!”
“忌讳!忌讳!!除了忌讳还有什么?就死他妈的两个人死了就死了,我难道……”
怒骂声戛然而止。
殷淮错愕的看着他。
他头发竖起,被一只无形之手拢住上提。
坚韧得不正常的发丝,连带着脆弱的头皮、血肉,离开了主人的头骨。
疼痛让他张大嘴巴,惨叫出声。
眼睛黑白分明的村民注视着他。
严峰的嘴唇不自然合上,迅速冻结,霜雪敷面,脸色迅速青白。
他的惨叫也因此消弭。
悬崖上的小巧佛像注视着他。
严峰身体颤抖,腰腹出现一道奇怪伤口,几乎把他的身体分成两半,血液、组织溅开,将浅色的衣物染红。
他倒下了,如碗底那块没有被咬断的蘑菇。
村民们恢复正常,重新动筷,与身旁人小声交谈,热闹重新回到万佛寺。
殷淮置身其中,手脚有些发凉。
不是因为严峰的死亡,而是因为这里表现出来的怪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