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兰芷淡淡一笑:“那朵‘花后’牡丹,我要你送给我。”
安景王恰好听见,哈哈大笑:“不错,窦家的千金自然配得上最好的。煦儿,你去把这株魏紫拿下手,送予你的未婚妻。传出去,还能成就一桩佳谈!”
传出去,谢凝荷也会听见。
刘弘煦的动作不禁变得迟慢。
场上的喊价声不止,魏紫随时有可能被人截下。
窦兰芷没有催促,仍是轻摇那朵秀美的刺绣团扇,神色高傲轻蔑,又有些许忧伤。她要的就是刘弘煦高调地对她好,至于那件东西是什么,一点都不重要。不过,她打心底,一点也不在意刘弘煦是不是送她东西。就如华服披上身上,那种沉重和冰凉感,唯有自己知道。
安景王却坐不住,不耐道:“煦儿,你怎么回事啊?”
刘弘煦闭了闭眼,随后一脸漠然,站起身:“无事,儿臣这就去。”
安景王世子从人群中,施施然走出。
刘弘煦一身月白衫,发戴美玉,澄净皎洁,一如芝兰玉树的贵公子。
只是他神色清冷,略带厌倦,冲着舞台之中唱卖的美姬,淡声道:“这朵魏紫,我要了,一千金。”
刘弘煦的声音不怎么大,很快被周遭喧闹的人声压下去。
然而,就如一枚沉入海底的炮仗,片刻悄然无声后,倏然在深海底炸出可怖的漩涡。
做唱卖的人,必须有见多识广的本领,尤其是要从那么多张面孔,认出那个人到底是谁,身份如何,能不能出得起价格。
自打刘弘煦一出来,美姬便分出心神,留在他身上,竖着耳朵,注意从乱七八糟的声音里,捕捉他的喊价声。
因而,刘弘煦喊出一千金时,别的声音,美姬全都听不见了,愣愣地重复道:“什么?世子,您说多少?一千金?”
美姬的声音,又似一个新炮仗,迅速传到全场所有人的耳朵里。
“我耳朵是不是不好使了?安景王世子出价多少?!”
“真叫出一千金了!”
“今天这场赏花会来得太值了!”
“不愧是‘花中王后’,一千金,当得起这个名头!”
“哎?等一会儿!世子买了,送给谁去啊?送给他母妃吗?”
“你没长眼睛吗!窦家千金今天一直坐在在世子身边!我敢打包票,肯定是送给她的!”
“啊?这么说,窦家千金要嫁给世子!世子花一千金买下魏紫,送给将来的世子妃,这么说来,倒是合情合理……”
在一片海浪般喧嚣的议论声中,唱卖的美姬再次确认,刘弘煦喊价一千金。
美姬拿团扇的手,情不自禁发着抖,激动的。把一朵牡丹卖出这么高的价格,她以后可有谈资了!
安景王世子一出手,旁人就算有心想买,也不敢夺他所爱,纷纷偃旗息鼓。
此花的身价,徒然升了这么多。仆人大气也不敢出,小心翼翼捧着那株“花中王后”,唯恐碰伤一丁点,数十名家丁共同护卫,赶紧给世子送去。
不知怎的,场上的议论声,渐渐转了方向。
“都说无奸不商,这个翟容,厉害啊!故意摆出这朵牡丹,骗得大伙儿出价,为的是给自己的赏花会,打下名声!”
“是啊,他准是知道世子与窦家千金要来,一场赏花会办下来,腰包又鼓了!”
“安景王不是与他交情甚好吗?没想到,自己人都骗!怪不得有句话叫,杀熟!”
“别把人心说得那么凉薄,依我看,要分人的。比如这翟容,看着就不像好人!”
翟容穿着一黑一白的布鞋,踏上舞台,他朝安景王的方向,遥遥作一揖:“世子今日购买之千金,此番资费,便由小人一力承担。小人承蒙王爷多年的照顾,无以回报,权当是给世子新婚,呈送的一份贺礼。”
安景王听了,稍感意外,随后他喜笑颜开,端起桌案上的酒杯,冲翟容举起,算是笑纳。
庭院中的声音,暂时静了一静,随后嗡嗡声更大了。
翟容挺直身体,肃然道:“小人今日在此举办赏花会,且将府中的名花,一一唱卖,并非为了其他。今日所获的资财,小人尽数捐出,用以此次赈雪灾、济危贫之举!其中,小人会将大部分善款,捐给玉澜邑,祈愿当地的百姓,能够早日度过难关,恢复往昔的安宁……”
不待翟容说完,一张桌案被人用力一踹,飞入池塘之中。
溅起的水花,污湿了场上翟容的脸面与袍角。
身穿靛青长袍,头戴黑幞头的中年男人,带着汹汹之势,指着翟容大骂:“市侩奸人,罪恶滔天,你休想用这臭钱赎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