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凝荷会不会知道?迟早会的。应子清替她感到难过。
应子清神色黯然,对刘弘煦叹息:“你刚才说,你们这种人,从来不是喜欢谁就会娶谁。可我却觉得,拼尽全力,追寻那个不能在一起、却很喜欢的人在一起,才是人间一大快事。”
刘弘煦听了,脸色更加苍白,他抬起眼,仿佛第一次认真看她。
半晌,刘弘煦仓促转开脸,嗤笑道:“你懂什么!”
应子清想,她大概懂一点,安景王有夺位之心,刘弘煦作为世子,要为他的父王出力。
但她仍然记得,谢凝荷曾经说过,刘弘煦曾经对她那么好,不肯让她的绣鞋沾上尘埃,解下大氅为她纤足铺路。
记得那日映月楼下,谢凝荷问刘弘煦,安景王谈论刘弘煦的婚事时,是否提到过谢家女。他冷声道,说她听错了。
当日刘弘煦说得清清楚楚,世子妃由他自己挑选。
是他亲手扼断了与谢凝荷的姻缘线,挑中了窦兰芷。
望着刘弘煦手中被捻得奄奄一息的芍药,应子清心中十分感慨,那时谢凝荷说,他们回不了头了。
他们的确再无回头的可能。
进了正院,刘弘煦携着那朵奄奄一息的芍药,与他们分离。
揽芳华庭院花香萦绕,气味芬芳,处处有蝴蝶蜜蜂飞舞。
绿树浓阴,花树枝繁叶茂,落叶缤纷。
沿着池塘的周围,修了别致小庭院,岸上人来人往倒影在碧波之中,池中开着朵朵金莲。
因着有了请帖,应子清也有了一张桌案,她在自己的座位坐下。
一条江南式样的乌篷小船,由一位漂亮的少女撑着碧莹莹的船篙,从池中缓缓飘出。船头最显眼的位置,布置张几子,摆了名花。
旁边有专人唱诺,讲一讲花的名字来历,还有故事,为在场的人品一品不同的花色。
乌篷小船首尾不断,接连而出。摆在船头的这些花,正值花期,开得富丽大方,极尽妍丽,在座的宾客们看得连连赞叹。
应子清不大认识,跟着看个虚热闹。
来来去去看了一会,一开始觉得新鲜,后面应子清渐渐走神。
刘弘煦与窦兰芷与他们隔开,在他们对案。他摘的那朵芍药,被窦兰芷搁在自己的桌案上,她并不戴。窦兰芷背脊挺立,宛如精致名贵的瓷偶,刘弘煦一手拿着酒壶,给自己倒酒。
两人的桌案离得近,只是貌合神离,彼此不说话。
应子清感受夏日湖面,徐徐吹来的微风。
眼下看似风平浪静,她却知道,这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前兆,暂时的和平。
安景王赴宴来的晚,此人最喜出风头,他大步流星在前面走,身后跟了长长的仆从,浩浩荡荡在小道上走。
安景王一来,在场的人不看花了,纷纷转头去看他。
翟容听见下人的禀报,从容起身,去院中的一角恭候。
应子清见那两人碰面,安景王喜不自胜,谈笑间带着亲密,连连拍打翟容的肩膀,两人的关系果然不错。
应子清借着茶杯挡住脸,小声与刘之衍道:“翟容为什么请我们赏花?”
刘之衍摇头:“不知。”
应子清心里转过七八个念头,总觉得有不好的事要发生:“那你为什么赴约?”
“不是说了?”刘之衍好整以暇,喝了口茶,“夏日繁花似锦,错过可惜。”
“当真来赏花?”应子清顿了下,反问。
“当真赏花。”刘之衍轻松道,“一会带你去别的地方。”
什么啊!闹半天,只有她一人紧张了半日?
应子清默默喝口茶水,再一抬眼。
柳树枝条随风飘荡,竹篱缀着万千蔷薇花,在盛夏的日头下,开得姹紫嫣红。
应子清又喝了杯茶水,心情慢慢放松。
那荷塘之中,品过了名花,驶进一条大船,鼓做的舞台,美姬们抱着琵琶,开启了新的歌舞。丝竹之音流淌,顺着水波荡开。
恰恰这时,刘之衍起身,顺手握住应子清的手腕,将她一起拉起身。
“好难听。”
恍惚之间,应子清听刘之衍这么说了句,她失笑。
她怎么忘了,这人耳朵极好,乐感上佳,怎么可能忍得了靡靡之音。
转头来到一处阡陌之间,大约是培育的花苗地方,有点像菜园。
他们身后是一簇一簇的篱笆,相比主院用乌蓬船展示的名花,这里盛开的花,多是寻常街道随处可见的凡品,但应子清见了觉得亲切。
刘之衍见她喜欢,淡淡笑着,不知道从哪拿出一只陶土烧的埙,就着夏日带着热气的微风,吹了一首他自编的旋律。
陨的音线低沉浓重,古朴典雅,呜呜作响,沉郁的音调仿佛顺着风,从远古的历史长河中送来。
好像更适合在出现在连绵起伏的沙丘上。
应子清冷不丁注意到,树下有道身影,一个男子站在那里,默默聆听着刘之衍吹奏的旋律。
居然是翟容,眼泪正顺着他异常苍白的脸庞滑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