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里,万物复苏,桃花盛开,一片生机盎然。祭祀殿的屋顶上,干净的琉璃瓦倒映着斑斓的色彩,走廊上的祭徒井然有序地捧着经书行进着,所有人都在静候着春风吹散阴霾。
为了照顾秦深荆,洛逢欲一天要在皇宫和祭祀殿内来回跑八百趟,索性便把他接到这里来了。
秦深荆躺卧在床上,面色苍白,气息微弱,如同秋日里苦苦支撑的飘零落叶,随时可能飘然而逝。
祭徒把刚熬好的药端了过来,本来要直接端到秦深荆面前的,但被在外间守着的洛逢欲拦住了。
他接过药摆在了外间的桌子上,抄起放在一边的匕首在手腕上割了一刀,瞬间鲜血直流。
祭徒见状,全都低下头,齐刷刷地跪下,没人敢出声,也没人过去阻拦。
——这是一种古老而禁忌的方法。祭司殿的典籍上虽有记载,但此种方法被视为禁术,历朝历代以来没人验证过这个方法。
鲜血一滴滴地流入到碗中,洛逢欲甩了甩袖子,随意地用纱布包扎了伤口后把药端进去了。
他能感受到,秦深荆的脉搏一下一下地跳动,但是越来越弱,就如残雪,正在一点点消融。
秦向隅那边迟迟没有消息,他只能先用自己的血了。他庆幸自己是正正当当的祭祀殿的主血脉,至少,他有办法能救自己喜欢的人。
看着秦深荆喝下那碗药,洛逢欲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眼含泪光,秦深荆放下药碗,被他这副模样吓到了,有些费力地抬手拂过他的眉眼,出声问道:“这是怎么了?”
洛逢欲避开他的目光,佯装无事道:“什么怎么了?”
秦深荆微微一笑,柔声道:“唉呀,夫妻本是一体,有什么是还不能对孤说的吗?”
洛逢欲抬手抹了把泪:“夫妻本是一体,我们又不是。”
秦深荆看着他,脸上的笑意从未减退,直到他抬手的那一刻。秦深荆立刻抓过他的手腕:“怎么受伤了?”
洛逢欲想要收回手,但没料到秦深荆却是使了点劲的,他怕跟他较着劲儿,浪费他的精力,便任由他这么抓着解释道:“没什么,手下人不听话,犯上作乱罢了。”
秦深荆点点头,似乎并未起疑。
“你若有空,也替我管管这江山吧。虽说我不是好皇帝,但也不能让大秦的基业断送在我的手里,不然哪怕是到了九泉之下,估计要被父皇还有祖父们骂个遍儿了。小栀先我一步走了,我还盼着她能替我跟他们说几句好话呢……”
洛逢欲一想到自己和秦向隅做的那些事情,此时有些心虚起来了,他只默然应着。在秦深荆撒手不管朝事的这些日子里,他偶尔问起几句,洛逢欲向来也是报喜不报忧。
南宁举兵的事儿,他压根就没跟秦深荆说。好在北留那边战况不错,他便一直拿这事儿忽悠他。
“逢欲,替我束发吧,我想出去走走。”
今日天气确实不错,让人心情也好一些了。不知是不是因为那碗药效的原因,秦深荆的精神似乎看起来还不错。
洛逢欲轻轻地为秦深荆梳理着发丝,手上的动作如轻拨琴音般温婉细腻。尽管心中有些忐忑不安,但面色如常,并未表现出半分。
春风拂过,轻纱般的窗帘被吹得微微飘动,透过细密的窗棂,阳光洒在秦深荆身上,洛逢欲把手搭在他的肩上,是久违的温暖。
洛逢欲扶着他出门,一出来便看到了盛放的玉兰树。湖边的杨柳轻摆着身姿,有细碎的柳絮随风飘落。一只红嘴绿羽的鸳鸯从湖面上划过,波光粼粼,轻轻跃起,落在远处的荷叶上。
秦深荆忽然转头定定地看着他,洛逢欲起先还以为是有什么东西落到了自己的脸上,抬手轻轻擦了擦。但秦深荆却还一直盯着,洛逢欲被他盯的实在有些不自在,问道:“为何这么看着我?”
“想起了我们初见的时候。”
玉兰树下,两颗青葱的心遥相呼应,纯真的爱意在神圣的祭祀殿前萌发,如同盛开的白玉兰一般绚烂。
秦深荆凑过来给了他一个不深不浅的吻,刚刚好,不多不少,让洛逢欲能够放开,但又会不自觉地留恋。这种感觉对他来说似乎已经很陌生了,秦深荆上一次吻他还是在大半年前了。
“洛逢欲,你听好了,你要是敢替我殉情,我饶不了你。”
秦深荆眼中含着泪,只紧盯着眼前的人儿,但手上却不停地细细摩挲着洛逢欲手上的那道伤痕。
洛逢欲低着头,他知道秦深荆也许是猜到了些什么,他强装镇定道:“那我便祝陛下龙体康健,享百岁无忧,换你替我殉情。”
秦深荆一把把他拉过来,抱在怀中。一手揽过他的腰,抚上他的背,一手摩挲着他的脖颈,把头埋在他的肩上。
“真没诚意,你应该祝我与眼前人长相厮守,永不分离。”
秦深荆语声低柔,宛若春风拂面,暖人心扉。
一树柳絮随风飘舞,鱼池泛起微澜,几条金鱼嬉戏其中,泛着涟漪。
洛逢欲怕秦深荆吹风受凉,执意让他进去,二人走到正殿附近时,秦深荆却非要进去拜一拜。
“陛下以前不是不信这些吗?”
“以前心中无所求,所以不信,但如今有所求了,便不得不信。”
洛逢欲和秦深荆一起跪下,洛逢欲闭着眼,双手合十,虔诚地默念着什么。
“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