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内,烛火摇曳,只能映照出一片阴霾。裴空逐望着眼前的一动不动的阿尔喀,心口突然涌上来一阵苦涩。
阿尔喀躺在地上,跟裴空逐当年遇到她的场景很相似,大雪纷飞的夜晚,她穿着亮眼的红色衣服躺在雪地里。
可是今夜没有雪。
只有阿尔喀流满遍地的血。
他也顾不得什么君臣之礼了,直接冲上去抱住了一袭婚服的阿尔喀。
阿尔喀面容苍白,姣好的容颜被黑暗裹挟,看不见半点昔日的娇艳与笑靥。裴空逐颤抖着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脸,一只手捂住她脖颈间血流不止的伤口,轻轻喊着她的名字。
“我来了,你倒是醒醒啊……”
阿尔喀紧闭的眼睛终于微微张开,入目是浑身上下都被淋得湿透了的裴空逐,她努力提了下嘴角,此刻真的很想伸手摸摸他的脸颊,替他擦一擦额上的水珠,但手上根本没有半分力气。
阿尔喀动了动嘴,想说些什么,但她气若游丝,裴空逐根本听不清,只得俯下身去听。
“我……相信你……”
她说的断断续续的:“自始至终……我都相信你的……”
裴空逐一时间不明白她在说什么,阿尔喀说着话,牵动了伤口,血流的更加肆意了,鲜血从裴空逐的手指缝间汩汩流出,无论他再怎么捂也捂不住。
也许是看到了裴空逐眼中的茫然,阿尔喀尽力加大了声音,尽管在裴空逐听来还是细如蚊呐:“山的那边……真想让你带我去……看一看……”
她明明只用了很小的声音说出这句话,但砸在裴空逐耳中,一字一句掷地有声,震耳欲聋。
思绪被带回到很多年前的那个雪夜。
“一个山那边的牧羊人罢了。”
短短几个字,被她记了大半生。
昨夜阿尔喀委屈的话在耳边响起:“你从一开始就骗了我!山那边根本就没有牧羊人!山那边是寸草不生的山谷,我都去看过了。”
但是,自己回答的是什么来着?
他说,他的山那边不是阿尔喀去的那边。
如今看来,阿尔喀昨夜那番话分明是道别的前言,他却还调笑着糊弄过去了。
“我带你去!你好好活着,我就带你去……”
裴空逐的眼泪一滴一滴砸在阿尔喀的脸上,阿尔喀的眼神中看不见一点悲戚,她蜷缩在她的牧羊人温暖的怀抱里,就像那一年被他抱着的感觉一样,周围很冷,好像只有自己是热哄哄的。
她慢慢合上了眼睛,像是永远沉浸在了那个雪夜里。在那里,她永远是温暖的。
裴空逐用冰冷的手指触摸着阿尔喀仍残余温的面庞,泪水在他的双眸里打转,一双眸子黝黑,如同即将坠入深渊的星子。
大殿内弥漫着浓烈的血腥气,死寂的氛围让人窒息。裴空逐轻轻放下阿尔喀,紧握拳头,目光含着明显的愠色。
秦向隅满脸得意之色,手持利刃,走到他身旁:“她是北留叛党,死不足惜。小将军这是做什么?难道是……”
秦向隅话还没有说完,突然剑气纵横,寒芒四射,裴空逐随手抽出旁边侍卫的配刀,直接劈向秦向隅,招招剑法犀利至极,每一剑如同雷霆般破空而至。
秦向隅急忙拔剑回应,刀影重重,力图避开裴空逐迅猛的攻击,却仍被剑势所逼。
侍卫们纷纷开始抽刀,但是座上的秦深荆没有下令,他们也不敢贸然上前。
大殿内回荡着精铁相击的撞击声,气流涌动,如同山崩地裂的狂潮。
二人纠打在一起,猛虎与毒蛇的缠斗,攻守皆凌厉,但裴空逐最终还是打掉了秦向隅握着的剑。
哪怕是裴空逐的剑已经抵在了脖颈上,秦向隅也没有丝毫畏惧:“小将军,你想杀我,是想替那北留刺客报仇吗?她可是要刺杀父皇!”
裴空逐气急:“你住嘴!”
阿尔喀不可能无缘无故来行刺皇帝,就算是,也不应该被当场诛杀。威逼也好,利诱也好,她的背后一定有人。
但想也不用想,秦向隅这么急着把她杀了,教唆阿尔喀这么做的人恐怕就是眼前的这位三殿下。
秦向隅放低了声音凑在裴空逐耳边说道:“小将军,你如今不必在这里假惺惺地怪我,你也知道,不是我杀的她。真正害死她的人,是你才对。既然保护不了她,何必救她,还给她可能会好好过完这一生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