洁白的布帘轻轻飘动,透过窗户洒下的阳光映在地面上,如同金黄色的春水。
江砚睁开眼,江迟暮昨夜不知是什么时候走的,但此刻床边冰冷,空无一人。
昨天实在是太晚了。
从江萦怀那儿回来以后思虑很久,让他有些犯困,后来江迟暮过来,又折腾了那一会儿,他只记得义父将头埋在他的脖颈间,肩膀轻轻颤抖着。
脖颈间被一股温热的液体浸湿了,他伸出手,轻拍着义父的背,后来竟然不知什么时候昏昏然睡着了。
恍惚之中有人将他轻柔地抱起来放在床上,在深秋微凉的夜里,他能够感觉到身侧那人温暖炙热的体温。
但早上起来时,房间内没留下江迟暮的半点气息,这让江砚怀疑昨夜那些是不是都是自己的错觉。
他一向资深望重、讷言敏行的义父,怎么可能将头埋在自己的脖颈间落泪呢?
说不定是自己睡得昏沉的梦境。
街巷的风轻抚着树叶,树叶上的水滴跳跃着,散发出清新的湿润气息。
许圉师靠在床上,修养了这许多日,脸上已经恢复了些许血色,秦向隅坐在床边,将连日来发生的大小事一一告知他。
“圉师觉得呢?”
“啊……什么?”
许圉师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中途竟然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了神,完全没听秦向隅后面的话。
秦向隅轻笑出声:“我刚才说,父皇已经决定将那北留的公主许给裴小将军了,婚期就在皇兄生辰后三天举行。”
许圉师想起皇帝诞辰时,他和秦向隅赶回来了几天,他记得当时在朝堂上也争议过这件事情,没想到最后人选竟然还是那位传言中所向披靡的小将军。
他默然不语,秦向隅以为他又走神了,终于忍不住出声问道:“圉师这是怎么了?像是有些心不在焉。”
许圉师开着玩笑:“没事,躺了许久,脑子有些跟不上来了。”
但秦向隅似乎当了真:“待会儿我命人送些补品过来,都是逢年过节时姑姑送过来的,算不上顶好,但你凑合着先用。”
许圉师连忙摆手,尚未说出半个不字,手就已经被秦向隅按住了。
“别总说不用,圉师若是真想感谢我,就赶紧好起来。”
许圉师知道自己拗不过他,只好点头答应。
直到秦向隅走后很久,许圉师才从枕头下拿出一根木簪子。
不过那个木簪的做工很粗糙,比起手艺人的成品,像是外行人自己做的。款式和花纹也有些古老,像是很多年前流行的款式了。
这是许圉师一直照料的那个老妇人临终前放在他手里的。但她什么话也没来得及说就走了。
也许这是她想要给她那位儿时故人的东西吧。
“她叫……小粥。”
许圉师的脑海中想起老妇人对自己说的那番话。比起她之后的人生,也许她童年时和那位故人的相处时光更让她开心怀念。
但京城中达官显贵的妻子这么多,光凭这个名字去找,无异于是大海捞针。
他派遣出去的那些探子也都如石沉大海,除了今天早上一个探子带回来的那个不可思议的消息,没有其他人回来向他禀报。
“大人,闺名叫小粥的女子确实有很多,不过那些女子都不是来自东南的,与您所说的特征相符合的,我只找到一个。”
“在哪儿?”
探子向四周看了看,面露难色。
许圉师挥手遣退了在站在一旁服侍的几个下人。那探子上前来,在他耳边轻吐出两个字:“冷宫。”
“当真?!”
许圉师瞳孔略缩,探子低下头,如实禀报:“这是属下查到的唯一一条线索了。而且,那人已经不在人世许久了。”
普通女子怎么可能会置身在冷宫之中?哪怕是什么达官显贵家的正妻犯了错,顶多是在自家的柴房或者诏狱里罢了,冷宫可是皇帝的后妃呆的地方。
难不成她所嫁的那位显贵竟是当朝天子?听闻在皇后去世不久,东南一带就爆发了水灾,当时皇帝刚登基不久,微服私访过东南。
许圉师还以为那位老妇人受了些精神刺激,满口胡言罢了,但如今细细想来,谁能下一趟东南回来能够有权让当地迅速繁荣富饶起来的?
除了朝中重臣,那便只有直接下令的天子了。
那如此看来,那位老妇人的话竟全是真的?那她再三在自己面前说的他和那位“故人”长得像,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许圉师撑着头想了想,据他父亲所说,他的阿娘在宫里当差,后来回来生下他之后不久又回宫了,攀上了一个权贵,不再回来了。
难道他的阿娘与那位“故人”有什么渊源?
一系列的疑难杂问在他脑子中徘徊,这下想的真的有些头疼。
在这儿想半天也无济于事,还不如自己动手去查一查。
后宫对朝臣来说乃是禁地。虽然当今皇帝的后宫中空无一人,但即便如此,也不可乱了历朝历代以来的规矩。
“大人,太子生辰的贺礼,咱们府上还没准备呢,您看要送什么过去?”管家拿着一摞账本站在门口问。
“不失礼节就好,不必跟他们攀比。”
许圉师吩咐下去,但随即又想到了什么似的:“你方才说,太子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