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迟暮又向着他走进了几步,薛亭宴跪在地上躬身低头,只能看到他用料华贵刺绣精细的靴子。
从头顶传来江迟暮冷冰冰的声音:“再者,薛副官别忘了,说好的为期一个月,让你将功补过,如今时日所剩无几了,薛副官明白,我做事从来不是说说而已。”
“是,卑职明白。”
薛亭宴起身退出去的时候,目光看到江砚仍旧在盯着自己,他不知道那目光中到底是什么意味,但也无意多加探索。
如今江迟暮不愿和祭祀殿起正面冲突,属实让他有些进退两难,他本想着另寻其他靠山,但转念一想,连权势滔天的太师大人都不愿明面上与祭祀殿宣战,那放眼朝堂之上,还有谁能做他的靠山呢?
江砚从江迟暮房中出来的时候,正巧碰到一个小毛头从身边跑过去,但小毛头跑得太快,他没看清楚。
只是总觉得那小毛头有些眼熟。
朝着薛亭宴的房间走了几步。他突然顿住脚步。
——想起来了!是山洞里扑向他的那个小男孩儿。
江砚转身迅速去追他,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你怎么会在这里?”
一瞬间有很多种念头浮现在心中,但占据大半的是江迟暮那咄咄逼人毫不客气的模样。
小男孩儿似乎是被他吓到了,但还是认真回答道:“是太师大人派人把我们找回来的。”
江砚继续抓着他,生怕他跑了一样:“把你们困在这儿继续进行试验?”
“不不,大人只是询问了我们一些问题,并没有对我们做什么,还给我好吃的好喝的,还给我活干给我钱花。”
小男孩黝黑的脸上扬起了朴实的笑容。
“啊!是大人!”
直到小男孩儿出声,江砚才回过神来。一回头,江迟暮就站在他身后。
“义父?!”
江迟暮走上前来,神情似是有些不悦,但开口依旧是和往常一样温温和和:“在你心中……”
话未说完,他又像是自嘲般地笑了笑:“罢了,我出去一趟,晚上便不回来吃了,你和萦怀一起用点吧。”
看江迟暮转身,江砚连忙叫住了他:“义父!”
但江迟暮并未转身:“阿砚不必将心中所想全都如实告诉我,阿砚知道的,我这个人向来听不得假话。”
不等江砚再开口,他便自顾自地抬脚疾步离开了。
只留下江砚站在原地小声呢喃:“不是那样的。”
十多年间他和义父相处的那些点点滴滴,忽然在脑子里一一浮现,义父那些温柔的话语,时刻关切的眼神,在府外护他周全无恙,在府内怕他冻着了,饿着了。数十年如一日的情感不曾改变,可他刚刚竟全然抛之脑后。
江砚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他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怎么能够怀疑从小将他养育成人的义父呢?义父的行事手段虽严苛了一些,但怎么会做那种丧心病狂的事情?
自己真是糊涂,竟然说出那种话。
“少主。”
江砚回过神来,听到有人在背后叫他。抬眼望去,是薛亭宴。
薛亭宴见他眼眶有些微微发红,但他并没有开口询问,而是直截了当地说明了自己的来意:“少主,方才在太师大人面前说了那番话,多有冒犯少主了。”
“薛副官竟然是故意的,又何来冒犯一说?”
“我只想让少主知道,我是站在少主这边的。”
说完他又跪下,朝着江砚行了一个稽首礼:“少主,之前因为家妹在祭祀殿手中,我那些做法全是不得已而为之,如今家妹已不知所踪,我绝不会再加害于大人!请您救我一命。”
对于江砚,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向来都是十分有用的。
“如果你说的是将功补过一事的话,义父决定的事,我也没办法。你多跟在义父身边看看有什么机会吧。”
“少主!”看江砚抬脚就要走,薛亭宴有些焦急。
“义父方才出门了,现在去追还来得及。”
江砚只撂下这句话,薛亭宴看着他离去的背影,默默低头叩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