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了一眼身侧的傅玄序,这傻子弟弟还在火炉旁拿着弓弩在比划,手上快速转动弓弩,劈啪作响,嘴中还不时地“哇”、“嚯”几声,显得很有几分傻样。
傅季夏越想越气,拿了手上请柬就朝着傅玄序的脑袋啪地甩下去。
一声脆响后,傅玄序捂着额头,十分夸张做作地询问她到底想干嘛,是不是想谋杀亲弟,夺取家产。
傅季夏道:“你口中的这位常徽郎君,虽然指出了你身患隐疾一事,但是很明显,他不想将此事大肆宣扬,所以才会这般隐晦地提及此事,甚至事后也并没有找你挑明此事。”
傅玄序听了直点头。是他身患隐疾被常徽点出,随后因为发现得尚早,所以未曾酿成严重后果,甚至好好休养调息,还有十分大的痊愈可能性的。这件事于情于理,都是他欠常徽一声谢。
但是这等救命之恩,一句谢谢,似乎,未免有些太轻了。
傅季夏遂问:“他于我们傅家有大恩,却碍于种种未能挑明一切。于情于理,我们都该给他一份答礼才是,只是他同胞长姊既是宫中宠妃,自来钱财不缺,又在国子监中,聪颖好学,想来也是前途大好。我思来想去,唯有一件事,觉得许是他暂时够不上的。”
她摩挲着手中的请柬。
傅玄序煞有介事地跟从自家姐姐的思路:“我看得出来,常家郎君绝非池中之物,甚至可以说是潜龙在渊,想来未来的某一日,就有极大的可能一飞在天。也许,咱们傅家,对他来说,不过就是个开胃菜罢了。”
他说话,惯常是夸张惯了的,此时也不例外,只是这次,傅季夏却没有和以前一样笑着附和又或是阴阳怪气他,反而很是沉默了一下子。
傅玄序觉得稀奇,他抬头,就见了往日里似是谁都瞧不上的阿姊,此时眉眼低垂,面上很有几分苦恼之色,而后恍然大悟似地,狠狠地蹂躏了一下他的头发,道:“想不到,你也有这样有眼光的时候!”
只是,无论如何,傅季夏和傅玄序二人也没有想到,他们白天还在说常徽在国子监前途大好的事情,晚上,就得来消息,说是常徽被国子监退学了。
自然,国子监祭酒孔甲的一干倒炤事,傅家姐弟也就知晓了。
以傅家的权势地位,出手干涉这样一个国子监学子退学与否的小事,根本动不了分毫,更何况如今还是孔祭酒丑事败露,他自身难保,此前做下的种种决策,自然也会被后来人多番考量思虑,再来考虑做不做。
无论怎么看,叫人带一两句话的事,就能让国子监放过常徽,让他安心地回去读书,这都是一场极好的“知恩图报”的戏码。
谁料,带话的下人回到府中,带来的又是一桩叫两人意外、仔细想想又在情理之中的话语。
府中下人道,常家郎君的事情,早已有贵人护了。
傅季夏想了许久也没能想出来这人到底是谁。
“若是宫中昭仪,此等小事,倒是不必惊动大内。若当真惊动了大内,想来也不会是今日这样风平浪静了。”程保保是动了毁了常徽入仕途的想法去做这件事的,若是宫中常昭仪知晓这件事,岂能容他得逞?
“可除了宫中,到底还有谁,能称得上是有‘贵人相护’的名号的呢?”傅季夏喃喃自语,百思不得其解。
想到最后,她得出结论,是和自家那混不吝的似乎完全不动脑子的弟弟一样的结论。
“常徽此人,必有后手!甚至很可能,此次他前脚被退学,后脚孔祭酒就出事,这其中就少不得他出手!”
傅玄序说:“常家郎君,此前在国子监的两年,确实是很受程显的欺负。”
“孔祭酒此人最是前倨后恭,看碟下菜。他在我的面前总是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私底下对着那些家世不显的学子,却是正眼也不瞧的。想来上有下效,他这般德行,国子监中少有正直之人,多是趋炎附势之辈,像是重锐意这样顶有才名的永安学子,也只能是勉强求上进罢了,更何况是新来没多久的常家郎君呢?”
傅玄序虽顶着草包的名号,但是身处高位,许多事,耳濡目染之下,经历得多了,看得多了,也懂了不少。
傅季夏越想,越觉得常徽此人心机深沉,又睚眦必报,堪称可怕。
若是他站在他们的对立面,当真是个劲敌,但是幸好幸好,看在他提点了傅玄序隐疾的份儿上,想来他对傅家,即便没有善意,也是绝对没有恶意的。
这份请柬,她送得心甘情愿,甚至,还犹觉不够。
末了,听傅玄序口中重锐意也是颇有才名,也加上了他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