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栩拿过帕子将手擦净。她一向不染丹蔻,刚刚洗净的十指清凌凌的恍若青葱,长而纤细,她低头将方才卷起的袖口放下,露出一截的皓腕便藏匿在那空荡的袖管下。
最是柔美,最是勾人。
窦言洵回过神来,只觉得自己的喉结动了动,他翻身移开目光,伴着她轻声走来的脚步,将双眼缓缓闭上。
二人都简单沐浴过,身上散发着淡淡的香气,窦言洵一向睡在外侧,方便他晨起上值,如今因他早便先躺在床榻上,不偏不倚的在正当中,倒令林栩有些为难起来。
她俯下身,如瀑一般垂下的发丝便落在他的脖颈处、他的胸前,窦言洵感受到那股若有似无的幽香——明明是一样拿春日新抽条的桃枝、桑枝、梅枝嫩芽,又与上好的甘松与零陵香混煎汤底沐浴,她身上却好似平添了一股独有的香气——
是了,方才那股馥郁的玫瑰的馨香还萦绕在她的指尖。
林栩见窦言洵怔怔出神,似乎并未听到她的低语,便伸手去摇他的肩膀,“夫君,可要移开些......”
窦言洵飞快地攥住了她的手再不松开,反而与她指尖相扣,掌心相对而严丝合缝地贴在一起,他的手掌比她的要大许多,却远没有她的手心温热,反而透着股温凉。
“这里。”
他扬起眉尾,示意他手臂下方那一片空荡荡的位置。
林栩右手被他握紧在手心,行动并不自如,又见那双桃花眼里映刻着床头边案上那盏青瓷烛台上的光影。
烛火跳动摇曳,她的心在那潋滟的眸光直视下不可抑制地轻曳起来。躺在他的臂弯之中,林栩单是浮上这层念想便觉得手脚都局促起来,可眼下床榻上安然凝望着她的人,却似乎有着不依不饶的态度。
林栩便伸手扶在他的腰侧,顺势躺在他的身边。气味自然是好闻的,刚刚沐浴过后的清香,零陵香特有的娇腻,以及窦言洵常年身上便挥散不去的松柏香气——萦绕在一起,却混杂成意外好闻的气息。
颈后的手臂修长而精壮,有力地将她箍在怀中,林栩忽然像想起什么似的蹙起眉间,打量他的神色。
“这只手,便是那时受了剑伤的手臂么?”
她记性一向极好,自然忘不掉那日在韶景园,他浑身是血地闯入她的包房之中。那时他身受多处剑伤,最为严重的便是右臂。伤口嶙峋,即便后来结了疤,疤痕却依旧可怖——
尤其是,他还曾以刀尖将那尚未痊愈的疤痕一一挑落,造就床铺中央那滴滴点点的猩红之色。
念及此,林栩便有些慌乱,不想伤到他的旧伤,刚欲撑手坐起身来,他更加有力的左臂也一起伸向她,将她按回原处。
“不要紧,早便好了。”
窦言洵半眯着眼睛,似乎前一瞬还在对她眼里堆满的担忧好整以暇,下一瞬,便又充斥着她即将离去的不悦。
“那也是,夫君养伤不易,那日的伤口本就极深,若是被我不小心压坏了......”
林栩却还是努力想要坐起身来,难怪方才她躺下时,头实实在在地枕在他的手臂上时,他似乎发出一丝极轻的闷哼,窦言洵平日便是个散漫冷漠的性子,即便受了伤也不多言语,手臂上的伤她当日亲手为他包扎,那样深的伤口,满是血痕,恐怕绝不会轻易便好。
可他每日行动自如,提笔执伞,都瞧着似没事人一般。仿佛那伤口早便痊愈了。
她决定亲眼一探究竟。于是便小心翼翼的想要卷起他的袖筒。
窦言洵也不挣扎,只是一副倦容,任凭她折腾他的手臂,袖筒虽宽,可至多只能露出他的小臂,可那道剑伤,却伤在他的大臂之上。
看着一筹莫展的林栩,窦言洵散漫的打了个哈欠。他慢条斯理半坐起身来,伸手向自己的胸前襟扣摸去,唇边却溢出几丝暧昧不明的笑意。
“夫人莫不是,想要借机脱下为夫的衣衫......?”
原本还只是担心他伤势的林栩瞬时便变了脸色。她只觉得自己两颊似片刻间便热得发烫起来,连带着耳朵尖儿,都一并冒着热气。她自己明明一心向善,怎么好好地却还心虚起来?
林栩移开目光,几分愤愤几分无奈地抿起唇角。她怎么便忘了,他向来如此不正经,向来是个散漫放纵的纨绔,说话又从没顾忌。偏偏她竟还惦记着担心他!
她不忘剜一眼窦言洵,却见他那双似漾了几分春水的眼眸弯成一道缝,笑得没心没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