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她跟前才会受这样的苦,晴芜从前那样得脸,不还是说没就没了,眼见着栀芫还受了罚,谁能知道下次是谁遭殃呢,咱还是自求多福吧。”
“我听说那齐姨娘跟前的,平日里虽然累了点,但赏赐是一概不少的,前个儿还有人刚得了几颗东珠呢。”
眼见这话愈发听不得了,竹苓忍不住轻声咳嗽一声。几个小丫头回过头瞧见是竹苓,慌忙低下头一溜烟儿跑没影了。竹苓心中烦闷,端着药碗走了数十步,脑海中还有方才那些闲言碎语挥之不去。
她将空药碗和碟子送去厨房,又折返回下人居住的后院里,最西边那间大屋子,便是从前晴芜和栀芫姐姐居住的地方。
她还记得那时她才被拨去守着前殿,总是笨手笨脚,晴芜细心带她,有时夏夜无聊,栀芫便在屋内剥煮好晾凉的菱角给她们吃,几个小丫头们年纪相仿,互相说些趣事,生活便也渐渐有些滋味……如今,却都再无踪影了。
她路过那间屋子,心中一片怅然,想必如今栀芫也已经收拾好行囊搬去杂院了。她忆及往昔,不免鬼使神差地走近,正要掀开帘子,却看见屋内依稀有人影晃动。
是谁!
竹苓心中大惊,当即便要上前,却见那人影听见脚步声亦是一颤。她慌忙掀起帘子,却看见空空荡荡的屋内,芙儿一身脏兮兮地赫然立在殿内,见她进来,神色十分紧张,双手背在身后,正往后藏着些什么。
竹苓勉力藏去心中惊疑,神色如常道,“芙儿今日没当值么?”
芙儿有些尴尬地堆起笑来:“今日柴房无事,便回来眯了会,这会子再去当值。竹苓姐姐,我便先去了。”
言毕,她转身便欲离去,竹苓假意点点头,待芙儿前脚刚踏出门槛时,一个箭步便冲上前去,将她藏在身后的包袱夺下。
芙儿大惊,慌道:“竹苓姐姐,这是做什么!”
竹苓冷哼一声,将那镶了好几块补丁的包袱摊开到桌子上。只见内里赫然是一些碎银和玉器首饰,看着十分眼熟,倒像是晴芜生前用过的东西。
她当即怒道:“好啊!你竟然还有如此贼心,竟敢偷晴芜姐姐的东西,当心我告诉小姐去!”
芙儿慌忙跪地,浑身颤抖道,“竹苓姐姐,您可千万别告诉旁人去,芙儿实在是有苦衷的……”
竹苓恨得咬牙切齿,眼眶中有泪光闪烁,“有何苦衷?从前二位姐姐待你那般好,看你受了欺辱还施舍地方给你,你不仅害得晴芜姐姐故去了,如今栀芫更是为了保你而自请责罚,你竟还做这等偷鸡摸狗之事,我真恨平日里看错了你!”
她怒极,说罢便要拉扯跪在地上的芙儿前去找林栩,芙儿眼见她如今恨毒了自己,忙大声哭嚎道:
“竹苓姐姐,妹妹冤枉啊!”她一边拼命赖在地上,一边拽住竹苓的手,不住的哀泣:“那日我亲眼见到了泼水的人,如今却是再也不能在这府中待下去了,还请姐姐饶妹妹一命,让妹妹赶紧逃出府去吧。不然……我怕是活不过今晚了……”
竹苓听她这样说,忍不住心中惊疑,忙压低了声音问:“你说你亲眼所见?那人是谁?”
芙儿拿脏袖子擦了把脸上的涕泪,回头看了看帘子外寂静无人,这才忍住啜泣,小声道:
“那日我做了半天活,偷空回来,却见晴芜姐姐浑身是伤躺在床铺上,我给晴芜姐姐喂了药后,因实在累极了,便歪在屏风后边的塌上歇息。睡得迷迷糊糊间,却闻见一缕幽香,因为这香不常在下人房中闻见,我这才醒转过来。当时隔着屏风,只能看见有个人影在晴芜姐姐的床边走动,紧接着便有水泼洒的声响。我当时吓坏了,并不敢动,只能……只能待那人离去后才敢出来。那时,晴芜姐姐的伤口已经浸满了从被褥中渗进去的冰水,还有大把的碎冰碴在她的被子上,她已然没有气息了……我当时太过害怕……又害怕别人怀疑到我身上,只能悄悄离去……”
竹苓惊出一身冷汗,看着芙儿满面泪痕 ,连忙问道:“那人你可知道是谁?”
芙儿张了张口,像是下定决心般,缓缓开口道:“过了几日,我在后院劈柴时,各房都遣人来领柴火,我便又闻到那股香气,分明是……夫人身旁的大丫鬟,心檀姐姐……”
竹苓紧张地忘记呼吸,只听得自己心跳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