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不过我没给。”
“算你识相。”
安静了一会儿,贺章又说:“Vivian离开,你很难过?”
“有一点。”她低头沉默片刻,问他,“你有没有过因为熟悉的人离开,而感到难过的时候呢?
贺章想了想说有:“我外公去世时。”
“外公?”
皮一夏从没听他提到过家里人,此时难免好奇。
贺章“嗯”了一声:“外公长居乡下老家,上初中那会儿,我去跟他住过几个月时间。
“哦。你外公是什么样的人呀?”
“一个慈眉善目,喜欢写毛笔大字的老人。外婆去的早,之后他一直住在乡下,离群索居,也不怎么需要家人陪伴。”
皮一夏不由笑了:“那你跟你外公,还挺像的。”
“哪里像?”贺章诧异。
“你虽然没有慈眉善目,我也没见过你写毛笔大字……不过你会写吗?”
话题急转弯,贺章抓过她的手捏了下,之后没再放开,淡道:“能写。”
“那就更像了!你虽然没有慈眉善目,但会写毛笔字,也喜欢离群索居,也不见你跟家人有来往……你们骨子里都是清冷的人吧。”
“清冷?”贺章眉梢一跳,瞳色晦暗,意味深长盯她。
皮一夏脸慢慢红了:“话说回外公!他是怎么走的呢?”
“没病没灾自然老。”
“那真是挺幸运的。”
“嗯。外公走那年,我二十岁,在美国读书,赶回来见了最后一面。收拾他的遗物时,有点……说难过不准确,算怅然吧。一个人过完他鲜活却不足为外人道的一生,什么都没带,孤身离开了。”
贺章说完这话,车里一时无声,气氛似乎更低沉了。
他捏了捏她手心:“想看烟花吗?”
皮一夏眼睛亮起:“哪里能看?”
“回家。”
二十分钟后,吉普车停进车库,皮一夏下车时说:“你这个车库,实在有点不像样。”
“怎么说?”
“富豪家的车库,难道不该是豪车成排,每天根据心情选择开哪款出门嘛……你这里只有三辆,丰田埃尔法最贵吧,也不到百万是不是?”
贺章哼笑一声:“我买那么多豪车做什么?放在这吃灰?”
“撑场面呀!不然谁知道你出身豪门呢!”皮一夏揶揄。
“不需要。”
两人牵着手走出车库,小团子Oliver扑过来,皮一夏伸手抱住他撸毛,贺章走进别墅里,过了会儿,搬出两箱子烟花。
“来吧。今晚都放了。”
皮一夏将Oliver放到地上,走过去,扒拉着箱子里的烟花:“这么多呀!”
“嗯。”
贺章掏出打火机,随便捡起一支加特林点燃,“嘭”的一声,火花一飞冲天,绚烂耀眼。
皮一夏笑着鼓掌:“好看好看!我也来一个!”
加特林太大只,她不太敢玩,捡了两只个头小巧的仙女棒,伸到火苗上,璀璨的火星噼里啪啦炸开。
“好漂亮……”皮一夏跑到贺章身边,缠着他问,“现在是不是禁止燃放烟花爆竹啊,我们会不会被抓走?”
她脸上的笑意比烟花还要璀璨,贺章一时看迷了眼,愣了愣才说:“不会让你被抓走。”
两人各放了几个之后,贺章把剩下的□□全取出来,在庭院中间插了一排,依次点燃,走回她身边。
焰火在高空中不停炸响,整个世界开满五彩缤纷的花,一朵压一朵,纷纷扬扬洒满庭院,人站在下面,仰头看着这样盛大辉煌的场面,震撼到极致,心反倒变得极静。
贺章从身后将她拥在怀里,下巴擦着她额角:“在想什么?”
“想……我真幸运。”
“嗯?”
皮一夏抿唇不语。
“什么意思?”贺章催促。
“哎呀,不告诉你!”
最后一朵烟花落下时,他忽然问:“有没有想过以后的生活?”
“以后……”皮一夏垂眸,“应该还是每天上班下班,努力还房贷,幸运的话,可能十几二十年就还完了,到时候小辰也结了婚,我就找份清闲的工作,不用费脑子的纯体力活,再养一只狗狗,每天带它去散步。”
她描绘的未来里,没有他。贺章箍在她腰间的手臂不由收紧了。
“你呢?”她问。
贺章静静道:“减少工作量,空出更多时间生活。和爱人一起打理花园、一起做饭、周末出门郊游,也许会生个孩子,这一点看她,如果有的话,就一起陪孩子看书、写作业,节假日出门旅行,再看着他成家立业……”
皮一夏忍不住落下泪来。
她已经开始羡慕他的爱人了。
她忍不住抽泣了一声,贺章身体一僵,低声问:“为什么哭?”
“有点……感动。你未来的生活一定很幸福,比现在还要幸福。”
贺章忽然开始恨她。
她到底知不知道,他在幻想什么?竟然能说出如此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只是感动,没有向往吗?
贺章猛地将她转过来,四目相对,漆黑的眼睛里仿佛还残留着焰火的光热:“皮一夏,想和我一起,过这样的生活吗?”
问出这句话时,他心里连一分把握也没有。
在没有把握时贸然行动,这不符合他一向的做事风格,但他没有办法了。
等待变得越来越难以忍受,一想到她随时可能认识其他男人,组成家庭,彻底离开他,他恨得只想把她囚禁在这座庭院里一辈子。
所以,他又问了一遍:“想和我一起,过这样的生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