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南枝天亮之后下楼就发现阿鸣不见了。床铺整整齐齐地叠放在桌上。桌椅也恢复了以往的布局。可是,下楼之前,她并没听到任何特别大的动静。
没有人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游南枝站在门前东西南北张望,还是没能如愿找到他的身影。但是看到了从晨光里走来的李君和蝶娘。
他们是专门来探望她的。
“蝶娘和李君来啦。”游诚满脸笑意地起身进厨房给他们添早餐。柴巧媚和他们打过招呼就抱着被子去晾晒。
蝶娘坐在游南枝旁边,拥抱她,头埋在她的颈脖。游南枝拍拍她。
“南枝。”李君拿出一叠小报递给她,“你看看这些报,我觉得蹊跷。”
“排版、纸质、墨香都不是一样的,但都出奇一致地书写着同一件事,连遣词造句都相差无几。”
游南枝想起昨夜阿鸣说的话,她还想着给人家睡一觉后,起来再问清楚他,是否还记得是哪些不知名报房,同时在报上书写引发民众惶恐的猪瘟阴毒言论。
可惜人不见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去济医堂瞧病去了。
“果真是有人捣鬼。”
“是的。南枝,就算你没有先手发猪瘟事件的报事,这场舆论还是会到来。”李君说。
“我知晓了。”游南枝自责的劲儿已经半消,“我要把他给揪出来!”
游南枝拍桌子,把端着早餐出来的游诚吓了一跳。
“诚叔,好香啊!”蝶娘说。她和李君站起身帮忙。
“坐坐坐~”游诚说,“不够锅里还有。”
游南枝捧起一晚豆浆,干净利落地喝完,“我出去一趟。”
“你不陪陪你的小伙伴么?”游诚拉住她,“人家特意来找你。”
“需要我陪吗?”游南枝问他们俩。
蝶娘摇头。
“需要帮忙吗?”李君说。
“需要!我回来和你们说~”游南枝和他们挥挥手,出门,直奔济医堂。
宋存把五字的灯纸对折两下,收在衣襟里。他刚在鬼市隐街出口堵他的灯婶。
“什么意思?”这灯笼是灯婶昨晚专门送去诚味饭馆给宋存的。
昨晚。
游南枝刚上楼没多久,灯婶就提着一盏暗灯翻窗进一楼。
宋存闭着眼睛,感受有人鬼鬼祟祟地靠近。察觉是灯婶,他连眼皮都懒得掀开。
“不接。”
“你看看。”灯婶摸进厨房,自己舀了一碗汤出来,坐下慢慢喝。
“我说了,这个月够了,不干了。”宋存双手交叠,枕在头下面。
“之前还想和我说,想讨媳妇。”灯婶把碗放下,“你如此不上进,怎么讨。”
“你很闲?”
“好心当驴肝肺。等媳妇没了,你就哭吧。”灯婶靠近宋存,弯腰用手背探他的额头,“真病了?”
宋存轻叹一声,合着眼皮,翻了一个白眼。
灯婶从挎包里掏出一瓶药丸,丢给他:“我还以为你小子,装病赖在媳妇家。”
“你别乱叫。”
灯婶看着他严肃的脸色,失笑:“还不是媳妇,总是心上人吧?”
她的手指落在灯上边缘,敲了又敲。
“确认不接,天亮之前,送回来给我。”
“现在就拿走。”宋存咳了两声,“你是没见到我还病呢?”
灯婶没搭理他,指着碗说:“记得把碗给洗了啊。”
她离开好一会儿。宋存才起身,他划亮火柴,靠近灯笼壁纸。
火柴燃尽。他的眼睛还闪烁着光芒,他再划开一根火柴,点亮灯笼烛芯。他提着灯笼,照路,拿起灯婶用过的碗,进厨房洗碗。
手指浸在冰凉的水中,他脑子忽然清醒,想到很多事情。从前他不曾在意这些事,是因为他也不够在意当事人。
他把碗滤净、擦干,走出厨房,他的眼神顺着朴实的楼梯,望向上面。
她不过是普通人家的女儿,何以引得几方势力注意。之前雅宁公主的调查,此番边疆佚名者的关注。
还有,她自己本人多次隐隐提到的十里关事件。她和当年叛城而逃的怀勇军有何关系?
此时,灯笼壁纸上的墨字隐去。他提着无影的灯影去找灯婶。
鬼市隐街刚收市,灯婶提着大包东西走在青灰色的天空下。
“她。”宋存张嘴却不知道怎么问。
灯婶看到灯的灯芯已经黑了,舒心地笑了,“我说,命运啊……”
她走起来。宋存跟上去。
“一碗槐婆豆腐。”她说。
槐树底下的豆腐摊。
宋存把两碗豆花都移到灯婶面前。她突发饿疾,光吃不说。
宋存曲手指,敲桌板。
“君子食而不语。”灯婶故意逗他。
“我们俩,哪个跟君子搭边?”宋存把两碗豆花移到自己这边,“说完再吃。”
灯婶用眼刀子坎她。
“边吃边说。”宋存对她点头微笑。豆花又回到灯婶的面前。
“小姑娘原来姓温,收养她的游诚十年前参过军,参加的是怀勇军。”
“说点我不知道的。”
“怀勇军的大帅,也姓温。”
“这个谁人不知道?”
“你是不是傻。”灯婶低着头干饭,还是忍不住抬起眼来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