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闲渟抬起手缓缓拉开柜门取围巾,一双明亮的眼睛一瞬不瞬地凝视那罐由彩纸折成的星星。
长安是一只通灵性的家猫,嗅出空气中依依惜别的滋味,乖巧地黏在主人的脚边,喉咙内发出不舍的呜咽。
她弯下腰,双臂内紧紧地将长安拥入怀中,挠着毛茸茸的脑袋,“我很快就回来,又不是不要你,小年糕。”
门外传来一阵敲声门,叶泛舟悠悠走进,“闲闲出发前,多少吃点晚餐。”
她摇头,没什么胃口吃晚饭,“妈妈,我想坐车去一趟城南,把长安留在家里,它会孤单。”
林闲渟其实想在临行前,去城南再看看顾长亭,一整天都没理她,借着上门讨说法,顺便把长安托付给她,让它代替自己陪伴在她身边。
叶泛舟清楚女儿与顾长亭之间深厚的情谊,去城南只能是同卿卿告别,“妈妈叫明哥开车送你过去,别逗留太晚误了航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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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长亭倚靠在沙发上,刚挂断几通工作电话,抽空煮上一碗奶奶亲手包的饺子,守在厨房听见屋内门铃响。
这个时候不请自来会是谁?
她在门前短暂地停留,没有在开门前看猫眼,凭直觉不用猜也知道是谁,“怎么你来也不提前说。”
林闲渟满脸笑意地提着猫包,长安听见熟悉的声音,不安分地抓着铁丝网,“可不可以帮我照顾长安一段时间。”
她温柔地瞥眼活泼的长安,“你都把长安带来,还多此一举问可不可以。”
林闲渟恋恋不舍地把长安递给顾长亭,右手还拎着一袋猫粮,“还不允许我走个过场了。”
“你进不进来,不进来我关门了。”
“是你邀请我的哦,勉为其难。”
顾长亭无语地瞥眼她这副臭不要脸的模样,反复咀嚼勉为其难一词,林闲渟停留在玄关换拖鞋。
闻到煮水饺的香味,习惯在她家蹭吃蹭喝的林闲渟径直蹭过来问:“有没有给我煮一份。”
“不知道你要来,只煮了我的。”她蹲在毛毯上,迅速拉开猫包拉链,把长安放出来适应新环境。
算火候应该差不多了,顾长亭转身走向厨房关掉炉灶的火,端着一碗分量不多的饺子,不知道够不够吃。
林闲渟快速地给明哥发去一条消息后,惬意地享受所剩不多的独处时光,放下手中的逗猫棒,“晚上就吃怎么几个饺子,半夜会不会饿。”
“不饿,还好。”顾长亭控制饮食饭量小,加之晚饭要吃少,将那碗饺子推到林闲渟面前,勺子的方向对着她。
“给我吃?”
顾长亭点头,恰好长安跳入怀中,亲昵地蹭着她的手背,顺势抚摸长安的脑袋,“嗯,上车吃饺子。”
林闲渟就是随口一说,没打算跟卿卿抢吃,“第一口你先吃。”
顾长亭的目光落在唇前的饺子,眸光留转,怕自己吃了,小馋虫就不够了,“我再去给你煮点饺子。”
她快速放下夹着饺子的筷子,拉住顾长亭纤细的右手,认真地说:“别去了,出门前我在家里吃过晚餐。”
顾长亭静静地垂下眼,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掩住眼底的情绪,“那我给自己煮还不行吗?”
林闲渟觉得卿卿又高又瘦,上次研学背她行路时感受过,“可以,那你记得多煮点,瘦了我会心疼的。”
她眉眼里的情绪弯弯绕绕,似嗔似喜,睥睨地瞅眼林闲渟,佯装嫌弃。
林闲渟望着顾长亭在厨房煮饺子的身影,从装有猫粮的袋子拿出礼盒,里面装着一条米白色的羊绒围巾。
这是她第一次给喜欢的人织围巾,在学校,她看见班级内很多女生都在给钟意的人织围巾,为冬天做准备。
林闲渟没有织围巾的经验,毛线在指尖经常不听话,又总是织错针反复重来,为了织好这条围巾,她从八月秋初一直准备到十月如今。
顾长亭踩着拖鞋走来,注意到小闲碗里的饺子已经见空,随后目光偏移被茶几上精美的礼盒吸引。
“嘴比心诚实。”
说来也是奇怪,林闲渟本来不饿,可当她看见碗里水饺冒着热气,“好吃,毕竟是你煮的饺子。”
“送你,不白吃你的饺子。”
顾长亭有些微愣,缓缓地拆开礼盒, “又给我送什么东西。”
“你拆开看看,就知道了。”
“围巾,给我买条围巾做离别礼。”
“不是买的,是我织的。”
顾长亭第一次收到小闲亲手织的围巾,有点受宠若惊:“怎么会想着要送我这样一条特别的围巾。”
“因为我们在秋天分别,等到冬天我回国,校园西侧花圃园里的梧桐都掉光了,怕你到时候冻脖子。”
顾长亭垂下头,如蝶翼般的眼睑微微颤动,动了动拇指尖抚摸着围巾细腻的羊绒,看见好多幅不同的画面。
林闲渟见她沉默又继续说:“特意向外婆请教过织围巾的针法,第一次织有点丑你凑合带,不戴也没关系。”
“不丑的,织的很好。”肉眼可见,顾长亭很喜欢,在心里算是贵重物品。
她傻呵呵地笑起来,“妈妈还跟宋伯母打趣我,她都没有这待遇,问我织围巾送给谁,我说送给特别的人。”
一忍再忍,她没法控制翻涌的情绪,最终情难自已地抱住林闲渟,在耳边轻声微颤:“我好像不太舍得你走了。”
林闲渟抬起手舍不得的回抱,头抵在她肩头,闻着熟悉的气味,“记得戴我送你的围巾,病治好了我就回来。”
彼此间静静地相拥,恐怕再待下去,小闲会错过前往米兰的航班,明哥也在楼下等着,她清醒后松开手。
站在门前,林闲渟坚决不许顾长亭送她下楼,抱起长安放进她怀中,不想看她独自一人走回家的背影,更害怕看到后视镜里恋恋不舍的样子。
顾长亭坐在沙发上逗猫,没有像偶像剧桥段演得那样,躲在窗帘后目送,不过满心满眼都是同一个人。
“自以为不去想,不去看,就能理所当然减轻心里的焦虑,逼迫你短暂的退出我的世界。我甚至提前做好分离的准备,你今晚为什么要突然来找我,让我痛苦,又让我明媚。 ”
“我是她的老师、她的姐姐,我怎么能时刻惦记她,从什么时候起我的心里竟然会萌发出这样龌龊的想法。”
意识到这份感情无法轻易地扼杀在摇篮,她难以做出抉择,只是一味的催促自己保持清醒,“违背世俗,有悖伦理,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明哥手肘撑在车窗上,看见小姐走来,“悄悄话终于舍得说完了。”
她心里有眷恋,走不远就要回头看,望着顾长亭所住的楼层套房,客厅的灯还亮着。
林闲渟拉开车门憨憨地笑一声,“说不完。明哥送我去机场,开快点。”
“现在知道急了。”明哥发动车子,嘴角压都压不住,催了好一会儿都不舍得下来,始终回着,再等我五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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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州白云国际机场,选择夜间航班的人不少,密集的人群往来匆匆,广播里不间断地播报着航班信息。
过了安检,林闲渟紧盯着钟表双脚狂奔,身后的明哥差点跟不上,随身行李提前被妈妈带走,省力不少。
头等舱休息室内,叶泛舟坐在柔软的沙发给女儿打电话询问情况,液晶大屏上显示距离登机仅剩下七分钟。
林闲渟止住步子低着头 ,“妈妈,路上堵车耽搁了。”其实一路畅通,只是她不舍顾长亭才拖到现在。
叶泛舟摁断电话,起身走向女儿, “闲闲,跑那么急做什么?医生怎么交代的,这段期间避免剧烈运动。”
林闲渟微微皱皱鼻子,“妈妈,看我不是好好的,你这是杞人忧天,担忧过度,我要是慢慢来会赶不上飞机。”
叶泛舟轻轻叹了口气,“好了。”抬手拉住女儿的胳膊,转头向明哥吩咐,“阿明,收拾东西登机。”
走在玻璃栈道上,林闲渟缓缓慢下步子,偷偷地拿出手机,对着飞机坪上停着的几辆大型客机拍照。
「临走前,特许你问我一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