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的雪花纷飞,暗糊糊的天空在撕扯积雪。
市人民医院高级病房内。
这几天,林闲渟躁郁的次数越发无法自控,情绪暴躁非常不稳定。
醒来之后,听小阖提起顾老师被高三学生表白的事情,刻意维持表面的平静,却敲得林闲渟心慌意乱。
小顾孤零零的一个人,该怎么面对这些人心上的流言蜚语,哪怕她是个成熟的大人,当时她该有多无助。
“我得要见她,马上。”林闲渟抬手拔掉输液针,顾不上针眼渗出口的血,随手套起一身单薄的外套。
趁父母来接她去参加庆生宴,赶着年年接外婆外公来看望自己的空当。
离开前,她在桌上留下一张中二便签告知家人:别担心,闯江湖去了。
不管冬季凛冽,不顾一切,走出医院的大门。一直记得今天同样也是顾长亭的生日。
在满街的羽绒大衣中,林闲渟耐寒能力不差穿得少也感不到特别冷,站在路边,抬手拦辆出租车。
到了学校门口,得亏跟值班保安大姨混眼熟,保不准要被冻死在这冰天雪地里,连门都进不去。
校园里的路面早已被积雪覆盖,又湿又滑,林闲渟一心只想快点见到顾长亭,险些摔跤好多次,依旧雷打不动必须要见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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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顾长亭的生日,自打离家出来工作,便觉得庆祝生日又麻烦又嫌弃浪费时间,习惯不过。
可父母始终记挂着,在这天只会送奢侈品礼物,盼着她能回家团聚。
冬令时白昼比黑夜短,五点下班,窗外天都快黑了。
顾长亭取下衣挂上的驼色羊毛大衣,轻轻披在身上,晚餐回家吃。
一路上,不断有学生、同事热情地跟她打招呼。她一一都是笑着礼貌回应,脚步朝地下车库方向去。
顾老师的声音自带一种无法言说的魔力,牵引着林闲渟的目光抬头看。
顾长亭慢悠悠地朝楼梯口走下,一双无形的手,用力掰着头偏转视线,小丫头的身影猝不及防,映入眼帘。
这一刻,两人四目相望,眼神里是惊奇、是惊讶、是惊喜。
只一眼,她的心,猛烈地跳动。
林闲渟双手拢在嘴边率先开了口,笑容灿烂地喊道:“小顾,快下来。”
不是梦,顾长亭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花。她惊诧地盯着面前的小丫头,不冷吗,小闲穿得衣服好少。
林闲渟咕咕叫的肚子打闹铃,顾长亭临时变卦,先不回家吃饭了。
顾长亭低着头走得很快,林闲渟在身后卖力地追,“等等我呀。”
她推开理工食堂的大门,心想有暖气会好很多。想把身上的大衣脱下,披在小丫头身上。犹豫再三,不敢。
热闹的氛围扑面而来,食堂座位零星散落,满是周末不停课的高三学生。
顾长亭从容地站在林闲渟身侧,看着她拿起自己爱吃的菜,荤的偏多,默默记下喜好,拿出教工卡付钱。
“胃口挺好。”她帮林闲渟端着餐盘,习惯找角落坐。
林闲渟脑海里飘过付款金额,教工卡打四折优惠,辣么多, “哇,老师怎么你买饭比我便宜那么多。”
“学校补贴。”顾长亭放下餐盘,端出餐盘里的菜,扫一眼餐桌发现小丫头光买菜不拿饭。
她提醒,“不吃碳水,不拿米饭。”
“噢拿忘了,吃饭是头等大事。”林闲渟猛地坐起身,不仅米饭没拿还有筷子。
顾长亭心疼地看着林闲渟匆匆忙忙朝着打饭窗口跑去的背影。
两个月不见,小闲身影越来越消瘦,明明没落下过一顿饭,闲嘴也没少吃,怎么就是吃不胖。
林闲渟嬉皮笑脸地端来一碗堆满成谷仓的米饭,自然地拿勺子挖往她的碗里拨,“阿姨打多了,我吃不完,分你点。”
“够了,不要了。”顾长亭的饭量不如林闲渟,再多就该浪费粮食。
本来就瘦,坐在对面看得更加仔细,顾长亭想要触碰又有些犹豫。
最终情不自禁地抬起手落在林闲渟的脸颊,破碎的心声颤抖着说:“他们是虐待你了?”
顾老师的手心暖暖的,突如其来的触碰,让林闲渟没缓过神,腮帮子一鼓一鼓。她摇摇头,也不解释。
总不能说,这几天住医院吃的都是清汤寡水的伙食,不是乌鸡汤就是鱼汤,一堆不顶饱的。
她放下手,眼神犀利,“你为什么会提前回来,你现在不该出现在我的面前,为什么?”
林闲渟眼睛里带着闪躲,往顾长亭碗里夹菜,“当然是结训了,我在家待着闷来学校拿书,恰巧遇见你。”
哪有那么多恰巧遇见,不过是精心设计的暗中安排。天定的良缘。
顾长亭没有收到学校的通知,其他同行的学生,正在返回临州的途中,预计凌晨才能回学校。
她微微眯起的眼睛,一笔一划都是不信,“不要骗我,彼此坦诚。”
顾长亭直直地盯着林闲渟身上单薄的外套,漏出蓝白色条纹病号服,视线一转,停在她唇前的筷子。
林闲渟不想让顾长亭操心,有些事少知道总比知道太多来的心疼要好。
她生硬地转移话题,“小顾那么久不见,想我嘛,看你比之前憔悴不少,需要饱餐一顿。”
“不想。我不需要。”顾长亭脸色沉沉,习惯生气说反话。
“双重否定表肯定,你教的。”林闲渟筷子伸到顾长亭碗里,留下一块糖醋里脊。
顾长亭掏出手机,“我可没教过你说谎骗人。到底是怎么回事,需要我跟叶老师说一声,你在我这。”
林闲渟慌乱地阻止, “你想知道什么,我都说。但是我有一个要求,我问你一个问题,等价交换行吗?”
顾长亭迟疑地点点头,小孩子能有什么坏心眼,向后退一步,细嚼慢咽尝着碗里的里脊。
“已经天黑了,怎么今天不早点回家过生日,你今天可是寿星。”
“我不过生日。”
“为……为什么?”林闲渟诧异地看向顾长亭神色自若,她不是第一次说。
“这是第二个问题。”
“不管怎样,不介意我陪你过吧。”
顾长亭没说话,一味着埋头吃饭,小丫头双手手背上针眼的淤青显眼,“因为生病提前回来的。”
果然什么都逃不过顾老师的眼睛,林闲渟把瞒着她的事,全说出口。
顾长亭眉头很皱,只是长叹一口气,没有数落,“吃完就走吧 。”
“你怎么不骂我?”林闲渟心里发怵低着头,没做到答应她的要好好的。
顾长亭说话声轻如羽毛,心如刀割地看着林闲渟,“怎么,一天不挨骂浑身不舒服,一天不惹我生气,浑身难受。”
“我应该不M吧。”她自言自语。
顾长亭皱眉,没听清林闲渟的嘟囔,脱下羊毛大衣,目不斜视地递给林闲渟。
“穿着吧,天冷。”
“我穿着,那你呢?”
“车上有羽绒服,你可别再有个三长两短,我担不起这个责任。”
顾长亭口嫌体正直,林闲渟像是一只欢快的小鸟,穿着她的外套,小跑到她的身后,撑起一把漏雪的“伞”。
“特封你为人民超级好教师。”
她的脑海里,忽然响起一句歌词,我只求与你共华发。
顾长亭眉尾轻挑,微微抬起头,一道柔和的目光,落在小丫头“白发”苍苍的发丝上,游移到她抬起的双手。
“小孩子。”
“这说得就不对了,小顾年年十八,没比我大多少岁。”林闲渟笑着说。
“油嘴滑舌。”顾长亭故作矜持,难怪有那么多同学,明里暗地喜欢她。
大一个生肖的轮回,年长十二岁,说她十八,大抵是不要问女生的年龄,问就是十八,风华正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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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长亭开车送小丫头到酒店门口,停下脚,“叶老师坐在大堂,你走进去就能看到妈妈,我就不进去了。”
林闲渟秀眉拧皱,满脸不答应, “来都来了,你刚刚都没怎么动筷子。”
顾长亭摇摇头,怕弄到林闲渟手背的针眼,动作轻柔,“这是你的家宴,我一个外姓人参与总归是不合礼数。”
她挺直腰杆,“我今天就是礼数!”
“不要胡闹,快进去。”顾长亭瞥见叶泛舟朝着她们走来,再不走就没机会脱身。
“这么晚了,外面还在下雪,雪天路滑,你一个回去不安全。”林闲渟依旧紧紧地拽着顾长亭的手。
“用不着你担心。”她微微别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