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也不想清空冰柜里卖得最贵的哈根达斯,欠着的雪糕连带利息。
两个人提着一篮一篮的零食,走向收银台结账。顾长亭扭头看向小丫头右手提着的篮筐堆满哈根达斯,“这个月生活费够用吗?”
林闲渟花钱大手大脚的,顾长亭真怕她这个月弹尽粮绝,只能吃泡面。
林闲渟神色坦荡荡,向来都是该省省该花花。她又不是月光族每月生活费都有结余存入银行,“放心吃吧,给你买雪糕的钱我还是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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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杉火急火燎赶到超市门口,盯着地上大包小包的零食饮料,傻了眼,“你莫不是把超市买空咯,打算在哪里开小买部抢生意做噢。林老板。”
林闲渟站在超市门口,看着自个摇来的弟兄,“哎呀,真是太不好意思啦,下周请你们吃烧烤。”
顾长亭官方的应了两声学生的问好。很佩服小丫头的班级号召力,电话拨出短短两分钟,来了四个男生。
她用勺子挖着渐渐融化的雪糕,“好好的,怎么会想着请我吃雪糕?”
林闲渟弯腰抱起AD钙放上一袋雪糕,“你忘了高一的时候,我说要请你吃雪糕,当天下雨吃雪糕太凉了。”
“我说下次请一直拖到现在,你手上这个是我请的。剩下我手上的雪糕是等待的利息,一次性付清。”
小丫头要是不提顾长亭都快忘了,隐隐约约回忆起,不禁莞尔,“忘不了。这几盒给你当报酬。”
剩下的雪糕顾长亭一个人吃不完,提回班级分又不够数,借着小丫头请客,拿回去犒劳语文组的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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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自习刚打铃。
林闲渟单挑着眉宇满脸嫌弃,把手中的A4纸翻来覆去,“不会吧,那么鸡肋,不会是要写观后感吧。”
班级的风向都给小丫头带偏了,学生抵触写读后感,抱怨声此起彼伏。
顾长亭神色温和,抬手示意大家稍安勿躁,准备进入正题,“02年我刚上高中那会,在艾莘老师的课堂。”
“初次见面,艾莘老师在每位同学的课桌上留下一支笔,一张白纸。”
台下的学生反应过来艾莘老师,不就是沈慈的妈妈沈艾莘,是算上顾老师,对大家第二好的物理老师。
“是沈艾莘老师吗?”林闲渟问。
“是。”顾长亭点了点头。
“过去十二年,即便此时此刻站在讲台仍然记得毕业离校前一天。收到艾莘老师送来的信封时,那种重新审视自己生活的感觉。”
顾长亭稍作停顿,拿起白纸, “所以在电影播放之前,同学们不妨提起笔来在白纸上。写下与你来说生命中最重要的五样,没有限制,随心而定。”
整个班级都处于寂静的状态,同学们停下手上的动作陷入了沉思。
林闲渟偏头望向窗外金黄的银杏,想了几秒,最先动笔很快写满五样。
活着、自由、纯真、浪漫、情。
顾长亭轻轻走到讲台边,留意林闲渟写下的五样。和她当初写得有点相似,“一个一个划去,只留下一样。”
台下的同学没觉得不妥照做。
她一直在寻找意料之外的看法。
林闲渟盯着纸张,划去哪一样都纠结,抬起头看向面前的顾长亭,“一定要有所割舍,不能全都留下来?”
顾长亭笑而不语,有点惊喜。发起本次话题的目的,是考验同学们能否在外界干扰的情况下照观本心。
银幕显示器上《死亡诗社》的画面缓缓展开,这部电影是她念大一。临近期末外国文学必修课上,大学老师为缓解备考前的焦虑放的影片。
也是在那个时候,顾长亭窥见生命中最重要的五样第一次走进她的世界。
光影照在林闲渟和顾长亭的脸上,她左手捧着一板AD钙,嘴里塞薯片,“老师,你当初在白纸上写的是什么?”
顾长亭微微侧身,目光温柔地看向坐在身侧的小丫头想了想,“活着、诗歌、美丽、浪漫、爱情。”
小丫头很自信,兴致来了,“桥头麻袋。我猜猜最后剩下哪个幸运儿。呃……活着!”
顾长亭摇头,蓬松的发丝轻轻摆动,“通过对比来筛选出最重要的,这本身是一种错误的思路。”
“最开始我说的,写出与你来说最重要的五样,重要的是随心。”
“哇老师好坑,居然考验我们审题分析能力,一点都不纯粹。”林闲渟撇撇嘴,尽管是嘴上说说。
顾长亭眼中闪过片刻稍纵即逝的遗憾,“我想依你的性子,会一直坚持下去。划到最后只留下活着。”
“因为是你,我飘忽不定。”不计入特殊情况,顾老师说东,林闲渟绝不会往西闷着心说。
她放下手里剥着的石榴,“活着是一切行为准则的基础,当上鬼了。投胎转世才是当下最要紧的头等大事。”
“净说些傻话,吃你的薯片。”顾长亭又往小丫头怀里塞了两包薯片,堵住这张比菩萨还灵的乌鸦嘴。
“你一定要好好活着。
唯有活着,不能出了任何差错。”
林闲渟热爱这个美丽的世界,想不开不存在,听话地点点头。伸手拉上小嘴巴的拉链, “小嘴巴,不说话。”
小丫头分明是知了转世,嘴刚歇一会儿,又开始缠着顾长亭嘻嘻哈哈。
“正常上高中的年纪是十四五岁,02年上高中的话,老师是85后。具体点来说我猜是87年,88年生人。”
小丫头人如其名真是闲的没事干,身份证上的年月也不是什么天大的秘密,于是顾长亭笑着说:“87年。”
林闲渟装作很震惊的样子,打从知道顾老师是卿卿之后,有些秘密瞒不住,“天呐,老师比我大十二岁耶。”
“老师今年28岁,还是单身狗。”
“我今年16岁了,有喜欢的人。”
单身狗三个字很没必要提,顾老师闷着脸,听小丫头嫌弃她年纪大。继上次试探后,林闲渟首次正面回应。
顾长亭对于班级同学谈恋爱的现象,一般都是象征性点到为止,默默关注却不过多干涉,交给天意。
她心里清楚,少年人的喜欢,往往如一阵风,来去匆匆。
一旦感情走到尽头,分手之后也很难再维持朋友关系,没准见面时还会嫌尴尬,像碰见瘟神就躲。
可唯独在这小丫头面前,顾长亭还是忍不住认真叮嘱,“高中阶段最好不要谈恋爱。至少要等到合适的时机,除非有足够的决心能一直走下去。”
林闲渟用力点头,顾老师说得对, “嗯,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我爸老古板,禁止我在高中谈甜甜的恋爱。”
因为面对的是林闲渟,顾长亭又多说了点题外话,“不管在什么阶段谈恋爱,都得记住。要给自己留余地,给对方充足的空间,别让彼此两难。”
顾长亭很好奇能让小丫头看上的,究竟是谁,“你喜欢的人,我认识吗?”
“你肯定认识。”林闲渟和顾老师坐在教室中间前排的四连座,周围的同学都挤去跟好朋友一起坐。
“悄悄跟我说说,我不告诉叶老师。”
“不行,要给对方留空间。”林闲渟摇摇头不答应,双手交叉。
喜欢的人坐在身侧,又问她喜欢的人谁,这种感觉又紧张又羞。
“是我们班的?”
电影放映的光线昏暗,可顾长亭清清楚楚的看见小丫头羞答答的脸,又开始自我怀疑了。
林闲渟把真心话混在玩笑话里,“哎呀老师,再问我就喜欢你。”
顾长亭呼吸微微一滞,嘴角被小丫头片子,撩拨起自然的微笑,“流氓。”
“你看我说了你也不信,还说我耍流氓。”林闲渟抽了抽鼻子,非常委屈,花季少女被说成流氓。实在可悲。
“说喜欢的时候认真一点。”
不知怎的,顾长亭侧过身盯着林闲渟低着头戳戳食指这幕,小丫头喜欢的人太多。多半是轻易说出的喜欢。
林闲渟乐呵地抬起头,想一出是一出,“采访一下,我右手边这位女士。长大之后,会不会怀念青春。”
“小朋友,你聒噪了。”顾长亭轻沉下眼睑,有的话她不想说。
我们来日方长,欠的债有的是时间算,有的故事留在你长大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