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在他审视对方的时候,对面的人却陷在椅子里,不自觉地垂下了肩膀,显露出某种经过很长旅途的人才会有的风尘仆仆的疲惫模样。
德拉科皱了皱眉,拿起桌子上的铃铛摇了摇。
桌布抖动了一下,下一秒就在两人面前凭空出现了摆放完美的整套餐具和专为客人准备的一杯正冒出丝丝热气的巧克力。
德拉科对着那杯热饮做了一个请用的手势,“先喝一点吧,晚餐很快就好。有什么话可以等吃完饭再说。”
“谢谢。”事已至此,哈利并不再抗拒,难得平和地接受了德拉科的提议,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而后在温暖甜蜜的巧克力的抚慰下深深舒了口气。
“不客气,波特。”德拉科看着哈利缓和了一些的脸色,轻轻说道,几乎微不可闻。
*
这一顿晚餐异常丰盛,马尔福家的小精灵如先前所言,竭尽全力地招待了少爷的客人。再加上哈利确实饥馑交加,因此难以避免地吃撑了。
饭后,哈利捂着胃缩在客厅的一张单人沙发里,难以动弹。
德拉科有点难以直视他,分明之前还戒备万分恨不能一个字都不多说,现在又硬生生把自己撑到行动困难。果然格兰芬多都是这样的蠢货吗。
德拉科挥了挥魔杖,给哈利倒了一杯水。
哈利有点窘迫,掩饰地喝了一口水,却发现这实在不是个明智的选择——他的胃确实已经超容,只好把杯子捏在手里,清了清嗓子,准备说点什么,“所以,咳,马尔福,你真的准备竞选魔法部部长吗——我,我看报纸上都这样说。”
德拉科几乎失笑,这个波特的人际交往还真是没有半点长进,这幅干巴巴的样子简直让他都忍不住要为他尴尬起来。
但他还是顺着哈利的话往下接:“我还没有正式参选。不过,是的,我在准备了。沙克尔部长不准备连任了,所以我觉得今年可以试一试。”
“沙克尔……?金斯莱,他不是傲罗吗?”哈利问道。
傲罗?这是多少年前的老黄历了?
“上一任傲罗队长是金妮·韦斯莱。”德拉科想了想,试探着说。
哈利顿时微微抽了口气,握着水杯的手指不安地来回摩擦着,“金妮,金妮进了魔法部?”
“曾经。她已经辞职两年了。”德拉科眯起了眼睛,看着对面这个简直对局势一无所知的波特,心里猜测着什么。
“为什么辞职?”哈利直起身子有些急切地追问了一句。他知道自己该闭嘴的,他还没能摸清现在的情况,不知道这个马尔福是否可以信任,还有种种悬而未决的事情要从长计议……但听到熟悉的名字还是让他控制不住自己。
“不知道,”德拉科公允地说,“我和她不熟。”
哈利转了转眼睛,顺口闲聊似的说,“那唐克斯呢,她还在傲罗办公室吗?”
“哦,尼法朵拉表姐么。不在。”德拉科给自己也召来了一杯水,他喝了一口。
对面的黑发男孩表情僵硬了,他仿佛意识到了什么,露出一种犹豫而近似于恐惧的神情,像是在挣扎着要不要接受最后的判决。
但他还是一股脑问了出来,“卢平教授,教过我们黑魔法防御的,你还记得吗?”
德拉科已经猜到波特在做什么了,对方打探消息的模样根本没有半点遮掩。他在心里叹了口气。他对当年的凤凰社成员了解不多,但仍旧有一打的坏消息可以传达。
这种时刻他经历得太多了,因此说出来的语气平静到有些冷酷。
“他死了,波特。很多人都死了。”
*
扔出这句话之后,德拉科静静地注视着哈利。
他的父亲死了,他的母亲进了圣芒戈,尼法朵拉·唐克斯听说是失踪,但其实是什么结局谁都猜得到,教过他们的卢平也死了。而除此之外,还有很多很多人,都在战争中死去了。很长一段时间内,死亡如阴云笼罩。
就算过去了很多年,再一次提起这个话题,仍旧让德拉科心情郁郁,更不要说是此刻在他对面,一脸单纯无知的黑发男孩了。
看着在他那一句话轻轻落地的一瞬间,就彻底变了脸色的哈利,德拉科忍不住发出一声轻轻的嘲讽,“你还真是什么都不知道啊,傻宝宝波特。”
德拉科觉得与其说波特这些年是呆在麻瓜世界某个封闭得丝毫讯息都接受不到的角落,自己更倾向于相信波特是被什么困住了。
否则实在难以解释这会是一个刻意逃离战火的懦夫在听闻噩耗后会露出来的样子。
哈利手里的水杯已经握不住,摔在了厚厚的地毯上,没有发出任何声响,洒出来的水溅湿了德拉科的袍子。
这个世界已经颠倒,流走的时光在虚无中张大了黑洞洞的嘴,嘲笑那个一无所知的,缩在马尔福的单人沙发中瑟瑟发抖的哈利·救世主·波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