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动,手按在剑柄上,依旧没说话。
我表现得已经很明显了。
禁制被动,而平时能自由出入他洞府的人在他赶回来后又如此异常,谁都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不存在其他人潜入的可能了。
镜玉叹了口气,缓缓走了过来,对我放在剑柄上的动作视而不见,贴近跽坐在侧,双手环住我的肩部。
衣袖滑落,露出一截玉白的小臂。
幽兰香息如看不见的雾,随着他的靠近逐渐浓郁,像是镜玉不满足于身体上的靠拢,我的一呼一吸,我的全部,都要被他温柔而强势的包裹在领域之中。
我心中警惕,因为镜玉的行为不正常到让我甚至感到诡异,但他并没有如我所想一般突然发难动手,只是紧紧抱着,像菟丝子攀援桂树,也似蟒蛇缠身。
气氛有些僵持,但镜玉好似浑然不受影响,将脸埋在了我颈窝,在垂落的长发与肩颈间自得其乐,柔软的唇吻吮着颈部皮肤,温热酥麻。
不合时宜地,我想起玄阎先前手指在我脖颈划过的路线,那上面是镜玉留下的痕迹。玄阎看到了,但依旧不管不顾。
用上个世界人类的话来说,玄阎不就是小三,我成了出轨的人渣。在镜玉外出的时候,偷情。
“嘶——”右腕同心印所在的那片皮肤突然灼痛起来,我挣开镜玉,低头抬起手腕察看。
同心印的纹路亮了起来,光华流转,它本来由蓝绿白三色构成,现在白色的部分却泛着红光。
我不了解同心印,仅仅知道个大概,但是从镜玉不太好的面色来看,他显然比我了解得多。
他那双眸子现在是沉郁的蓝,艳丽的面容忽然多了分邪气,神情摇摇欲坠又转而阴冷,语气飘忽不定,像疯子痴狂的呓语:“你要背叛我……?毓儿,你想背叛我……为什么?为什么!”
同心印的灼痛持续时间很短暂,现在已经又安宁如初,好像之前是幻觉一般,但镜玉现在红着眼质问我。
之前平和的假象被同心印的异变撕碎,一直隐而不发的洪流堆积至一个顶点,终于奔腾宣泄。
我不知道他究竟了解多少,又是什么程度,有心想辩解我只是和玄阎接了个吻,但又注意到镜玉口中我的“背叛”似乎是还未发生的,于是张了张口又闭上了。
镜玉:“是你破开结界,放走了他们?”
虽是询问,语气却是笃定的。
我心里怀疑同心印的异常和我方才心里的想法有关,但既然镜玉认为是我发现了后无法接受,要同他绝裂,某种意义上也不算错。
于是大大方方承认了:“对,是我。”
镜玉以指骨压了压额角,露出了一个很包容又很无奈的笑:“是我把你教得太天真了,毓儿,修真界本就血腥,规则也是强者制定的。我是你的师尊,也是你的道侣,我不会害你。”
我冷冷地看着他:“在看见他们后,我明白了一件事。当初你是为了我的天灵根收我为徒的,如果我没有顺从你,我也会变成那样,对吧?”
他面色一瞬苍白,湛蓝眼瞳似揉碎了光撒进去,一片潋滟的粼粼水色。
“不,不会的。我怎么可能会那么对你?我爱你啊。”
因为同心咒的关系,我没法和他真的打起来,同生共死并不是一句空话。
而且我还未明白一些事。
我放缓了声音:“我没有想背叛你,也不是接受不了。我只是感到不安,你有太多事情瞒着我了。镜玉,你需要向我坦诚。”
不知为何,他回来后的精神状态很不稳定,平常都是淡淡的,今次情绪几经起落,一时平静一时疯狂。闻言,他露出茫然的表情,不确定地看着我:“真的?坦诚了,我们就能和以往一样?”
“是的,我唯一在意的是你有没有欺瞒于我。”我以诱哄的语气说。
镜玉神情茫然时,会让人忽略他过盛的容色,他蓝眸纯净如琉璃,像是天真无邪的孩子的眼瞳,不含杂质,只是倒映出世间万物。
他动摇了。
我像是没看见他眼中的动摇似的,叹了口气,语调中情绪复杂,似是失望,又似是心灰意冷:“我知道了。”
掸了掸衣袂,便转身作势欲走。
镜玉惊慌抬眼,眼周雪白的肌肤染上昳丽红颜。
屋中有他们生活留下的痕迹,摆放着一些自己找来讨他欢心的玩意儿,即使是书案边一幅丹青挂画,也透着十足温馨。
画中是冰湖雾凇,白雪晶莹如幻,一对并肩而坐的人喝着温酒的背影,座旁还立着热酒的小火炉,漫天雪花在空中凝聚出一条白绫,纯粹的雪汇入炉中,化为雪水。
画外,是爱人冷漠挺直的背影,决绝到叫他心生恐惧。
镜玉忍不住带上一丝哭腔,喊道:“我说!求求你,别走!”
他顾不得考虑泉毓能否接受了,现在对他而言最紧要的事,是让对方停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