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情是怕他解决不了,后头连累行舟操心劳累啊——梳笑饶是早已习惯这厮的做派,还是不免感到一阵无语。
他想了想,没忍住道:“我倒是觉得,你去玉京清理下门户,比你在这儿作壁上观,干等着什么都不做要好。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尤其是敲打下那些年纪大、忘性也大的老东西,别给这本就乱成一团的局势添乱,让我们省点心。”
本来就够乱的了,他碍于天道法则不能出手相助就算了,还设一浮生卷来考验——这两个孩子分明有自己的造化,哪里需要他多此一举?
此番插手一遭,定会多添变数,真是令人心累。
方游灵只道:“有圣主在,何须我多此一举?”
这下开始不多此一举了,呵呵。
“成成成,方大闲人,心胸最是宽广。”梳笑嘴唇一抿,懒得跟他计较,舒展开眉头,让自己轻松些,莫要气出好歹,“我且去重九界看看热闹,希望若听那小丫头千万别意气上头对华颂或是那小姑娘出手……”
方游灵却兀自叫住他,缓缓道来:“明澈。上古大阵中,需以人皇一脉入阵的共有七七四十九数,不论已然失传的二十七道,剩余二十二道中将近半数为祸凶之阵。以你如今修为,能破几道?”
“几道?”他嗤笑一声。
“可不止人皇一脉,如今明面上,‘我’也在他们手中。这么看来,便只需在剩下那最厉害的三道阵法中猜——可猜出来了,你我又能如何?”梳笑站在原地,抱臂纠正道。
方游灵抛出一个推测:“那若这阵是那失传的二十七道之一呢?”
梳笑沉默一瞬,而后抬步向前走,临到门口才淡淡开口:“要真是如此,我只能保证,因这阵法而死的人里头一定会有冼泽那疯子。没人动手的话,我亲自去杀他,不死不休。”
方游灵笑:“反噬不管了?”
“本就是半死之身,再死一次也无甚区别。”梳笑慢道,似是毫不在意。
“嗒——”
棋子落下的声音显得格外清脆,惊醒有些昏昏欲睡的翠翠。
它晃了晃脑袋,从慕叙宁肩头直起脑袋,往那棋盘看了一眼,没看懂,但不明觉厉,两人有来有回,应该厮杀得很厉害。
江信勾起唇角,不紧不慢开口:“少公子方才的心乱了一刻,可是感知到了什么?”
慕叙宁的视线从棋盘上移开,转而看向他,眼底已铺满一片寒意:“借刀杀人,若‘借’得漂亮,便是双赢之事;可若此事不过是悬崖之上的铤而走险,便算愚不可及,阁下总该不是那些痴人一列。”
“少公子留在此地,一为试探,探明白九餮鲲座的底;二为牵制,自信能以自己为筹码,稳固局势,也好第一时间看清此局。可你偏偏忘了算一件事——”江信从容不迫地落下后一子,没什么紧张的表情,“此局之内,你我皆是雾中人。”
“某不信真龙甘愿拘于浅滩,受人摆布,以至于还要局外人来引潮涨落。此局事态当真严峻至斯?”慕叙宁半垂着眼,意味深长问,“原来那一纸盟约,在贵主心中可有可无。”
“错、错、错,错得一塌糊涂。”江信反复强调,连连摇头。
他接着道:“错一,水深水浅,此局并无分别,潮水涨来,也只是杯水车薪。错二,四位皆非局外人,身在此中,望不全亦看不清。错三,若非那一纸盟约,少公子怎能毫发无损坐在此地?还是省下猜忌,静待事情发生罢。”
“哦,贵主与我们原是合作?倒是鄙人眼界太浅,没能领悟这毫无诚意的示好,错怪阁下。”慕叙宁面不改色,嘴上不留情地讽刺道。
江信并不怪罪,随和笑着:“欸,诚意如何,马上便可见真章。少公子既然手持血麟印而来,想必李阁主对少公子甚为看重,你该相信我们之间的交情。”
慕叙宁闻言,态度并未软化多少,眼神冷沉,不再继续说些什么,然而落子的速度要比方才快上些许。
可两人心知肚明,这棋下到最后,也只是一个和局罢了。
棋局为和,但人却不一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