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你重生在了他人身上,你依然是我的命定之人,我也得找到你。就算花妖夺了你的躯壳,她也不会成为我的命定之人。”
望着云宸坦荡的双眼,叶清漪不禁眼神闪烁:“抱歉,师尊,是徒儿失言了。”
“我之前对你的照拂,也不完全是因为此事,你很有天赋,是个修仙的好苗子,我从你身上也看到了我当年的影子,为师担心你会走上和我一样的路,所以对你严苛了一些,也避免你我有过多的羁绊,原本以为这样能让你避过大劫,可终究还是没能阻止。”
“师尊的意思是……之前的走火入魔还有如今的重生,都是我的天劫吗?”
云宸颔首:“正是。”
叶清漪一时思绪纷杂,陷入迷茫:“原来我也有天劫,那到底何为命定之人?”
“命定之人,大约便是与我有所关联,注定会产生羁绊的人吧!命定之人的安危会影响我的命数,若其命格有损,那我的修行势必也会大受阻碍。”
叶清漪忙问:“那会如何?”
“轻则修为停滞,难有突破,重则走火入魔,修为尽废,甚至有性命之虞。”
叶清漪陷入沉默,纵然她有所不忿,但也能理解云宸的选择。
“你既是为师命定之人,为师自会护你周全,助你渡劫,但最主要的,还是要靠你自己。”
叶清漪抬眸:“那我要如何做,才能渡过天劫呢?”
“放下执念,冲破心魔。”云宸目光坚定,好似能给人力量。
“那要如何放下执念呢?”
“从心所欲,静照观心。”
见叶清漪不懂,云宸说得更明了些:“他人即是自身,你即是他人。”
叶清漪看向身后,同门师兄弟都在按部就班地操练,看上去跟前世没什么不一样。
“弟子好像能捕捉到一丝领悟,但又无法宣之于口,好像话到嘴巴,就失去了生命一般。”
“说不出来,那便去做。”
叶清漪望向一侧的道场,神情怅然:“弟子还是不知该怎么做。”
“还记得之前在为师的心海里,你是如何离开的吗?”
叶清漪努力回忆:“弟子也记不太清了,稀里糊涂就出来了,我只记得那时候我们不停地重复循环,惊鹿不断将一切重现,最后我忽然就飞升到半空,接着不知在哪个虚幻之境又见到师尊您,是您将我拉了回来,醒来我便出了心海。”
“那惊鹿是我心海中的执念之形,你便也找到你心海中的此物。”
叶清漪忽然福至心灵,方才那一丝顿悟再次清晰鲜明:“弟子知道该如何做了,多谢师尊指点!”
“那便去罢!”云宸说着负手转身,消失在了原地。
叶清漪对着虚空行了一礼,她知道云宸已经明白她清楚如何做了,也知道云宸会在必要的时候再度出现,纵然二人之间曾有龃龉,她或许会与云宸赌气,会不忿,但绝不会记恨他,若真遇见劫难,云宸也会是她唯一可以依靠的人,像她的引路明灯。
他们会闹别扭,但绝不会弃对方于不顾。
如果云宸出事,她也会第一个赶到,这也是为何前世她收到云宸垂危的消息,会那么义无反顾地离开魔界。
后来,叶清漪在心海照常生活,履行她应尽的义务,和前世不同的是,这一次,她是真的用心去和同门相处,再一次和裴佩、夏侯静仪熟识,几人依然成为了至交好友,在她的心海里,连喜依旧还是云宸的弟子,是她的二师兄。
最终,她协助云宸将整个宗门治理得井井有条,前世的种种恩怨,她也已放下。
这般不知过了多少时间,大约比她前世留在云仞的时间还久,直到有一日,她照旧在仙灵道场打坐,忽然顿悟,心念发生了细微的改变,却足以让她豁然开朗——她被过去困住太久了。
无论是重生后的种种行为,还是在心海里构建的这整个云仞,都代表的是她的过去,不管是放下,还是拿起,都是对过往的执念。只有彻底向前看,才是最重要的。
她不必按照前世的轨迹走,也不必不按前世的轨迹,而是应当将这一切视作重新开始,以新的眼光看待,看待遇见的人,看待如今的自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从心所欲地活着,不让过往影响此刻的她。
想明白这点,叶清漪只觉心中无比畅快,郁气一扫而空,身躯也随之轻盈,腾空而起,整个仙灵道场也开始摇摇欲坠。
叶清漪升到半空后,整个仙灵道场就已全部消失,她往下望,隐约可见一片白茫茫的湖泊中心有一汀渚,渚上有一棵低矮枯树,一人一琴,正在其上,琴上系着一枚青色的剑穗,叶清漪觉得有些眼熟,但离得太远看不清楚,不过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还是先出去要紧,想罢,她不再回头,加速往前飞去,终究是离开了。
琴音戛然而止,伴随着一声叹息,不知是欣慰还是不舍。
枯树下,白衣银发,一只枯手握着一枚青色剑穗轻抚,剑穗表面光滑,色泽鲜艳,像是被摩挲了无数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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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年前,云仞山昭明殿。
云徵喊来最小的徒弟,第一次向他提及天命:“天赋卓绝之辈,都有其命定的天劫,天劫凶险异常,你这般天资,你的天劫只会比他人更凶险,也更不寻常些。”
小云宸彼时才九岁,但已有几分远超同龄人的老成,他一手负剑于身后,一手作剑指行礼:“敢问师尊,如何不寻常?”
云徵凝视着他,眉心似有不忍:“你的天劫,是人。”
“人?”
“……一个命定之人。”
二十多年后,当云宸在昭明殿第一次见到那位仙徒时,他便知道,他的天劫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