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等她睁开眼,王君兰的第一句话永远是,谁叫你穿这么少的衣服,病了活该。
王君兰也会放学的时候接她。
但等她坐上电动车,她永远会抱怨,说她读个书还得几个人伺候。
王君兰会给她买好看的衣服。
但是结账的时候,她永远不开心,拉着脸说你又花了多少钱,一路上她们都沉默不语,愧疚心能把徐念溪溺毙。
又是好几晚的失眠。
徐念溪看着已经跌破五万的余额宝存款久久没敢眨眼,心跳得都要心悸,总觉得连最后几块地基都被人拿走了。
终于忍不住问了学姐:学姐,在吗?方便问一下面试怎么样了吗?
学姐很晚才回,那会儿已经是晚上七八点了:你有空吗?出来说吧。
徐念溪应了,收拾好自己,便出了卧室。
王君兰正在客厅沙发上躺着看短视频。
看到她出来,没说一句话。
她们之间,要么王君兰不断地输出。
要么是彼此都沉默,找不到半点温情。
约在一家咖啡店。
刘妍已经点好咖啡,冲着她招手。
徐念溪坐下:“学姐,不好意思。来晚了。”
“没有,是我早到了。”
徐念溪拿咖啡暖了暖冰凉的手,几次想开口,但最先开口的却是刘妍。
刘妍神色抱歉,“念溪,我问了我们老板,他说先不招人了。”
徐念溪心里其实已经料想到是这个结果了,但是她的话仍然像个重物压下来,打碎了她最后一点希望。
“我很抱歉。”刘妍道,“我也没想到会这样。”
徐念溪深呼吸口气,慢慢道,“学姐,这不怪你。”
又朝她努力地笑了下。
刘妍看徐念溪,她可能自己都不知道,她的笑容有多难看。
大学时自己和徐念溪都是翻译社团的,徐念溪刚进社团的时候,就展现出不俗的英语功底。
她话不多,但交代给她的每件事,她都完成得很好。
刘妍想起老板的交代,终究咬了咬牙,说了实话:“念溪,你毕业后是在译易达工作,然后三个月前才从译易达离职?”
徐念溪顿了下,“是的。”
刘妍接着说了什么,但是徐念溪有些听不见了。
事实上,从学姐说出译易达这三个字之后,她就知道为什么原本板上钉钉的工作会变成这个样子。
译易达在行内很有名,她那件事闹得不大却也不小,在南城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
离职后的那三个月里,她无数次经历,哪怕面试得好好的,或者已经拿到offer了,但转眼之间,又会得到面试公司的拒绝。
经历得她甚至都已经麻木了。
徐念溪天真地以为在西津会没事的,她还能从事相关工作。
可还是这样,一切没有改变。
“对不起啊,念溪。有这个事在,你从事别的职业比较好……”
刘妍以这句话收尾。
可能成年人最后的体面就是只崩溃给自己看吧。
徐念溪对她笑了下,嗓音轻轻的,“谢谢学姐,我知道了。”
刘妍走后,徐念溪慢吞吞地眨了下眼。
她坐的地方靠里侧,周围没别的人。
她慢慢地趴在桌子上,深呼吸几次。
一次。
两次。
……
五次。
她呼吸不下去了,因为能清楚地感受到轻微的哽咽从嗓子里溢出来。
徐念溪不知道为什么有时候,生活会这么难。
难得她有些不知道该往哪里走,东奔西撞,处处都是死胡同。
难得她忍不住责怪自己,是不是自己想要得太多,所以才落得这种下场。
难得她不知道,该用什么东西安慰自己再坚持一下。
可仔细想想,她本就什么都没有,更别说能拿什么来安慰她自己。
存款少得可怜。
工作没有。
王君兰也不会心疼她半分。
-
程洵也答应了程沓漫给她带喜欢吃的巧克力蛋糕。
他从公司里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不早了。
天太冷,寒风凛冽,行人都没有几个。
整条街也就程沓漫点名要吃的巧克力蛋糕点店还开着,光线在幽黑的天色里橙暖,像火柴的外圈,静静地弥散开。
他走近,竟然不是家蛋糕店,而是家咖啡店。
程洵也拍了店铺照片问程沓漫:小鬼,是这家买一度咖啡店吗?
估计程慕池在看她的儿童手表,回得很快:对。
程洵也:行,等着。
程慕池帮程沓漫发过来个兔子点头表情包。
程洵也找了找,发过去个新的点头表情包。
对面立马保存了,又给他发过来。
两个点头在屏幕上看着傻兮兮的。
程洵也哼笑了声,关了手机,“爱偷表情包的父女俩。”
进了店,点了巧克力蛋糕。
时间已经很晚,马上到了店铺打样的点。
店员把打包好的巧克力蛋糕,递给程洵也。
见他确认无误,便收拾东西,准备关店。
却没想到,一转身就看到最角落那块区域,还有个客人脸埋在胳膊里,趴在桌子上。
似乎是睡着了。
“客人,醒醒。”徐念溪听到有人说,“不好意思,我们马上要打烊了。”
徐念溪深呼吸一口气,站起身来,拿起包,“不好意思,我马上就走。”
她低着头,还没走两步,有人叫她名字,语气带着点怀疑。
“徐念溪?”
徐念溪往声音来源处看去。
对上一张这段日子里,她挺眼熟的脸。
——程洵也。
不知为何他也在这儿。
也不知为何,会看到这一幕。
徐念溪下意识别开脸,不让他看到狼狈的自己,匆匆应了声:“不早了,我先走了。”
只是她没走两步,手腕被一只大手握住。
她被迫停在原地,徐念溪慢慢深呼吸口气,像把隐形的盔甲重新穿回自己身上。然后顺着手腕,往上看。
对上程洵也的眼眸。
这么一会儿功夫,她刚刚的闪躲已经不见了,除了尚且还通红的眼眶,看不出任何失态。
她问:“有什么事吗?”
声音轻轻的,像只是单纯的询问。
她估计哭多了,所以没听出来,她声音还带了点鼻音。
程洵也放开手,“没事,只是叫叫你。”
徐念溪笑了下:“没事的话,我先走了。”
又礼貌补了句:“有空的话,我们一起吃饭。”
可能是她鼻尖还红。
可能是橙色灯光落在她身上,让她整个人明明语言拒人于千里之外。
可是神情却好像在说,好想有盏灯火能为她点亮,哪怕一瞬都好。
那个瞬间,就算程洵也知道那个人能点亮她的人肯定不是自己,还是鬼使神差地开口。
“隔日不如撞日。你吃饭没?没吃的话,我们现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