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咏春却道:“你无天家诏令,又无通行腰牌,要如何入宫?”
萧期却笑道:“无诏令、腰牌又何妨?我安分了这些年,倒也想闯一闯这宫门!”又故作轻松地玩笑道,“事后,若天家欲治我擅闯宫门的罪,那时便得你出面救一救我了。”
章咏春此时无心与他说笑,只认真叮嘱道:“此行,你自己保重!”
郑纯此时方知“章怀春被人假扮顶替”一事竟关乎到了天家与太后的生死安危。若这些斗姆教徒连天家与太后也敢伤害,又怎会心生仁慈对他的怀儿网开一面?
眼下,他愈发担心他的怀儿已遭了这些教徒的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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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钿也不知昨日晚膳吃下了什么脏东西,到了夜里便开始腹痛不止,吃了太医开的药,不但不见好转,竟还让她泻了一夜的肚子,到最后竟还带了血。
一夜过去,她的人早已虚脱,已被折磨得无心去惩罚那个给她开错药的庸医了。却是熹宁帝见她受了这样的苦楚,自己命人将那太医拘了起来,给他治了个“谋害贵人”的罪。
邓石一早来温饬殿见熹宁帝时,便向熹宁帝禀道:“姚令丞在太医署多年了,一向安分规矩,应不会突然犯糊涂要害贵人的性命,他自己也直呼冤枉,扬言定是有人改了他的方子。”说着便将那太医写下的方子呈了上来,“他说贵人是因吃了不干净的东西才诱发了这痞满[1]之症,这是他开的方子,配伍剂量皆是没问题的。”
熹宁帝扫了一眼这方子,便将这方子收了起来,继而吩咐道:“在揪出真正欲害贵人的元凶前,还是将姚老令丞关着,但不许对他用刑。”
邓石应了声诺。
熹宁帝又吩咐道:“去东观将大女公子请来,让她来为贵人看看。”
邓石再次应了声诺,离开温饬殿,便出北宫、穿过朱雀大街、入南宫玄武门,一径往东观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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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长吉一早入了东观,埋首在一摞书卷里装模作样地翻了几卷医书,终是等来了熹宁帝身边的人。
他也不曾料到,这后宫里的教徒办事竟如此迅疾周密。
如今,他愈发觉得曹正此人心思深沉可怕,仅是在帝王身边陪侍了几年,竟如此深谙帝王心思,真就算准了熹宁帝经历了那位宠妃吃错药的事后,会来请大女公子前去为那宠妃诊治。
这正是仲长吉求之不得的机会,也省得他费心思去求见那个徐毒妇了。
跟随熹宁帝身边的中常侍出了东观,他顿觉今日落下的这场雷雨似也在为他即将大仇得报而呐喊助威,只盼着这雨能下得再大些。
一路进了温饬殿,他便见到了那万民景仰的天子——他同父异母的兄长。
原来这便是那毒妇的儿子。
不是他想象中狰狞狠毒的面相,反倒生着一张温煦和善的面孔,就连对他说话也温声和气的。
他忽在此时想到了舅父。
那个教他以善、劝他放下执念仇恨的如师如父的人,本已远离了红尘,如今却为了他,再次踏入了这浊流混混的尘世里,欲将他拽出这尘世的泥潭。
可他的身心早已深陷泥潭,再也洗不净了,也回不去了。
不过,他很快便能结束这一切罪孽了。
他还记得如今的自己是侯府大女公子,很快便敛了心神,端端正正地向那近在咫尺的兄长跪地行礼:“臣女叩见天家。”
“不必多礼,快起身吧。”熹宁帝免了“她”的礼,又催请道,“你快进去为贵人看看!她昨日吃坏了肚子,因吃错了药,又泻了一夜的肚子,泻的东西里头还带了血。”
仲长吉下山这些年,杂学旁收,对医术也略知一二。
此时,他也不推辞,随熹宁帝入了那间内寝,一股浓香便直往他鼻子里钻,竟惹得他接连打了两个喷嚏。
“是这屋里的香太浓,熏着你了么?”熹宁帝转身关切地看着“她”,又略显尴尬地解释了一句,“她泻了一夜肚子,这屋里有些异味,我便命人多点了些香。”
仲长吉揉了揉鼻子,矜持笑道:“无事。”又道,“臣女这便为贵人诊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