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夜,章咏春仍在为寻到了知音而欢喜庆幸,床榻间,待萧期是前所未有的温柔热情,恨不能在他身上皆烙上自己的印记。
烛火微晃中,他悬在眼角的一滴泪亦在微微晃动,她只觉心神一荡,俯身叼住那颗摇摇欲坠的泪珠,在他耳边低低笑着:“如郎,我日后便这样唤你了。”又亲吻上他的眼,眸中似能掐出水来,“你喜欢么?”
萧期笑道:“我喜欢不喜欢又有何用?你喜欢便多叫几声。只是——”说着便故意顿了一顿,抬手指了指挂在帷帐上的草编花鸟,“你在与我行事时,故意将卫崧送你的花鸟挂在我们的帷帐上,究竟安的什么心?”
他话音一落,章咏春便觉身下一痛,忍不住皱眉轻哼,继而笑道:“你瞧,你一生气,劲儿便大了。”
萧期震惊难言,见她虽面有羞色,却语带笑意,不禁多出了几分疑心,轻轻扶过她的脸认真询问:“在我之前,你有过男人么?”
章咏春为他这般猜疑自己感到恼怒,冷笑:“有过怎样?没有过又怎样?”
“不怎样。”萧期从她的言语态度里已是知晓了答案,笑着亲了亲她,“只是不想你的这般模样被旁的男人看到,更不想你说这些亲密话给旁的男人听。”
章咏春不置可否,礼尚往来问了一句:“那你在我之前,可有过旁的女子?”
萧期忽就想逗逗她,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笑言:“有过怎样?没有过又怎样?”
“你这个——”章咏春见他竟如此糊弄自己,气得骂了一句,“你真是无赖至极!”又怒气冲冲地掐着他的脸追问,“有还是没有?”
“没有!没有!”萧期怕真惹怒了这尊阴晴不定的菩萨,忙道,“我若有过,又如何会被你嫌弃?”
听及,章咏春这才松了手。
“你下回下手可得轻一些,若是再被你伤了脸面,便不好糊弄我阿母了。”萧期揉着脸,又一指那帷帐上的花鸟,“这些残花丑鸟,也莫再让我看见了!”
“你上辈子莫非是只醋儿精?”章咏春起身将帷帐上的两只鸳鸯取下,故意在他眼前晃了晃,扬眉笑道,“阿崧这新婚贺礼甚合我意,我可舍不得扔了!你若不想见到,那便自戳双目,休想趁我不在时扔了!”
萧期只觉一颗心被她握在掌中反复搓揉拉扯,又酸又疼。情浓时,她可以温柔似水,转眼,便又是另一副嘴脸。可他偏生没出息,就爱她这副骄慢刁钻的模样,只是容忍不了她在他面前想着卫崧。
他坐起身,一手揽过她的腰,一手夺过她手中的两只鸳鸯,颇嫌恶地瞅了一眼,便将其扔出了床帐。
“诶——”章咏春怒视着他,“你作甚?”
萧期却敛容道:“你既舍不得扔,日后便将他送你的这些丑东西藏在我看不到的地方。否则,我见一回,扔一回。”见她神色低落,又缓了声气道,“我找了人让阿宽、阿细跟着学这门手艺,你既喜欢这些小玩意,我每日都能送你。”
章咏春冷哼:“你不曾出力,竟还有脸将这功劳算到自己头上,真不知害臊!”
萧期笑道:“我虽不曾出力,却出了银钱和人。不然,我若是将心思皆耗在这些奇技淫巧之上,你又该怪我冷落了你。”
章咏春笑而不语。
许是真怕将这病弱郎君气出个好歹来,她也知适可而止,披衣而起,遂将卫崧赠送的这些草编之物锁进了储物的箱笼里。
再入帐时,她便颇自觉地依偎在了萧期向自己敞开的怀抱里,望着他道:“我阿父明日便要启程往扬州去了,你随我一道儿去送送吧。”
萧期点头:“本该如此。”
章咏春又问:“那你可知朝廷使者何时抵达侯国?”
萧期默算了算日子,应道:“应就在这几日了。”
听言,章咏春不觉幽幽叹了一口气:“到那时,我便再难见到阿兄了,与阿姊也相聚不了几日了。”
“大女公子与郑郎君不同护送卫氏姊弟的车马一道儿上雒阳,天家会派了亲信来接,但也得等到年底了,毕竟天家正为宜阳公主在边关闹出的动静和护送明小郎君归乌孙的事头疼着。”
想到明桥的身份,章咏春仍觉难以置信。
然而,她仍是想不通眼前这郎君在将明桥的身份告知于她时,为何再三叮嘱她要保密,即便是身边最亲近的人也不可泄露。
“桥桥的身份瞒不了我家人多久,他离开后,他是乌孙昆莫遗留在大汉的王子身份,终会被我家人知晓,你为何不让我告知家人?”章咏春不解,“三妹妹自幼便与他交好,若是知晓他就这样悄没声息地走了,定会伤心难过。若是能在桥桥离开前告知她,她好歹能与桥桥好好道个别。”
萧期其实也不知那小郎君不肯让侯府众人知晓他身份的缘故,苦笑道:“不将他乌孙王子的身份告知你一家,是他愿归乌孙的条件,我不知他为何要这样做。”
今夜今时,章咏春始知她对那个看着长大的俊美小郎君知之甚少。
“也许,只有阿兄知晓他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