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室是他读书治学的地方,里头全是圣贤先哲的文章书籍,满目皆是君子持身守正之道,怎能在那儿行那等有悖礼仪的床帏之事?
“斑郎,你怎能说出这样的话来?”章怀春又羞又恼,严肃规劝,“你并非贪欢纵欲之人,不可因贪一时之欢,而玷辱了圣贤先哲的智慧。”
郑纯却道:“周公制礼教民,曾与妻子一道演礼以教世人,夫妇敦伦之礼亦是‘婚义七礼’之一,合乎圣人倡导的人伦之道。书室乃洁净之所,正是行周公之礼的好去处,并不会玷辱圣贤先哲的智慧。”又低低道,“怀儿,请你怜惜我。”
从他嘴里听到这样的歪理邪说,章怀春竟似被说服了,哪还禁得住他这样来求她。
东厢房的内寝与书室开了一道小门,曾是为了方便郑纯夜里回来安寝打通的,如今却成了两人私会的通道。
书室有供人坐卧的矮榻,供一人歇卧绰绰有余,卧下两个人便显得有些拥挤。
只有两人的昏暗书室里,郑纯的双眸依旧清明如水,俯身亲吻她的眉眼时,章怀春不觉绷紧了身子。
她不想动弹,却被他取悦她、试探她的手指拨弄得一个挺身坐了起来,而后抬臂抱住他的头便闭眼吻住了他。
这一吻,是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搅乱了湖底的暗流,一落,便是万流相侵,将两人皆拽入了那腾跃纠缠的漩涡之中。
意乱情迷中,章怀春好似闻到了花香,那是郑纯身上的味道。
这花香让她蓦地想起了自己因行船而未曾仔细清洗的身子,迷乱的心绪忽清明了几分,开口唤了一声:“郑纯。”
郑纯从她怀里抬起头,眼中欲色未褪,覆身过来,忐忑问:“怎的了?”
章怀春一脸严肃地道:“我还未洗身子,身上有味儿,会熏着你……”
郑纯还当自己让她难受了,却没想到竟是为了这微不足道的小事,失神怔愣片刻,便低头亲吻着她。
他似将分离已久、深埋于心中的思念全倾注在了这场夫妻间的鱼水之欢里,始终矜持克制,却也始终热情胆大。
章怀春瞬间便有了身在云端的飘飘欲仙之感。
怀着身子时,为排解她不知因何而起的欲念,他对于夫妻间的床帏之事,已然变得大胆了许多,亦让她真正体会到了其中的妙处。
看着累倒在身边满面通红的郎君,她对他的眷恋爱慕之情好似瞬间从一棵随风摇曳的小木蹿至了直插云霄的大树,怜惜万分地将人紧紧搂进了怀中。
***
经历了这场不知节制的房事,章怀春很快便睡了过去;醒来时,却是睡在了厢房内室的那张大床上。
青楸听到她醒来的动静,忙进来伺候。
“外间一点声响动静也没有,槐序还在睡?”章怀春狐疑不已。
青楸笑道:“早便醒来了,郑郎君一炷香前将将喂她吃了药粥,那之后女君便让品月将人抱去了栖迟园。”
既是被抱去了阿母那儿,章怀春也不再多问,转而吩咐道:“我要往湢室沐浴,去送些热汤来。”
青楸答应着去了,再进屋请章怀春往湢室沐浴时,却是将白日里从明桥手中接过来的那圆木盒子呈了出来:“婢子一时不知这只盒子该收在何处,还须女公子示下。”
章怀春揭开盒盖取出了那尊不及她手掌大的石雕小像,正是槐序睡眼惺忪的模样。小像通身雪白,虽是石雕小像,竟有玉一般的温润通透,好似槐序正睡在她掌心里,双目似张非张,憨态可掬。
明桥果真用了心,这尊小像确实合她心意,日后离家将其带在身边,也能抚慰她见不到槐序的思念之情。
“你便替我将这尊小像收在我那只鸳鸯盒里吧。”章怀春吩咐完这句话,思前想后,又暗中叮嘱青楸,“若是郑郎君问起这尊小像的来历,你莫说是明桥送的,只说是我找雕工照着槐序的画像摹刻的。”
青楸不解这女公子为何要如此欺瞒郑纯,欲言又止间,只得应了声是。
若是不曾知晓明桥那隐晦的心思,章怀春也不想这般辛苦地瞒着郑纯。郑纯的心思并不愚钝,若是见明桥对槐序如此上心,定会生出疑心,窥破明桥对她暗藏的心思也是迟早的事。
明桥不是远在雒阳的天家,与侯府中人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若是让郑纯窥破了明桥的心思,他日后再与明桥相见,怕是会心生郁结,甚而还会与她心生芥蒂。
这并非她愿面对的。
如此,多一事不如少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