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儿,别不理我……”他温热的唇落在她掌心,又染上了她的肩头,“别不要我……”
章怀春的心,瞬间被这哀戚温软的声调勾走了,心软得一塌糊涂,无限柔情自胸口汹涌而出。
她紧紧抱住他,柔声笑道:“我没有不要你。一切都过去了,我们莫再怄气较劲了,好好过我们的日子,好么?”
她许久未用这样满腹柔情的语调同他说话,这突然的柔情,让郑纯惊疑不定,蓦地从她肩头抬起脸,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她在夜里依旧温润明亮的双眸。
“你不怨我气我了?”郑纯忐忑不安地问。
章怀春抬起手指轻轻刮过他的眉峰,笑问:“你怨我气我么?”
郑纯微怔,低言:“我未曾怨你气你。”
“撒谎!”章怀春笑嗔道,“冷落我,不再体贴我,不愿同我多说话……如此种种,还说不曾怨我气我?斑郎,莫哄我骗我,我不需你用谎言来取悦讨好我。”
“并非是哄你骗你,”郑纯认真解释道,“我也不曾冷落你,是不知如何让你放下对伯贞的成见,从而不再因他恼我气我。这段时日,我惶惶不可终日,怕你对我冷了心肠,更怕你会离我而去。”又犹犹豫豫地看着她,“你……你生气时,不可亲近,我不敢……不敢同你说话。”
听言,章怀春羞赧不已:“我生气时,真有那般可怕?”
“不是可怕,”郑纯摇头,苦笑道,“是冷似隆冬寒冰。”
章怀春愕然无言,面上因羞愧歉疚渐渐浮起了一阵热意。
原来,在她患得患失、痛苦不安的时日里,他也同她一般,为此饱受煎熬折磨。
这郎君难得会向她如此坦率直白地表露心意,这让她震惊之余,颇有失而复得的欣喜感动,不由紧紧依偎在他怀中,缓缓道:“置气较劲儿,伤己伤彼,我们日后莫再这般斗气了,有什么话当面说,莫藏在心里,好么?”
郑纯心怀感激地应了声好,又摸上了她的肚腹,直接问:“这里……曾有过我们的孩子么?”
本已释然的心,在念及那个孩子时,章怀春心口还是被刺了一下,语气低沉了下来:“有过。但我不曾发觉,她便没了。”又问,“你怎会知道这事?”
郑纯不语,只是用力将她抱入了怀中,良久方道:“你的身子如何?”
“无碍,”章怀春笑道,“我心里有数的,你莫自责烦恼。”
郑纯闷闷应声,自责之余,更多的却是不安。
时至今日,他始看透了她的心肠。她温柔也无情,若有朝一日她在他这儿受够了委屈,他相信,她会毫不留情地离开,甚而不会留下一句话给他。
若非她如今并未厌弃自己,孩子的事,他不问,她想必不会告知自己。
***
窗外寒风瑟瑟,搅得郑纯无法安心入睡,虽是软玉在怀,他的心却比寒风还要冷。
“还不睡么?”章怀春睡意朦胧地嘟囔着,头枕着他的胸口,“在想什么?”
她本有些迷糊,在他怀中挪动之际,却被他身上蓄着的山火烫得彻底清醒了过来,面颊在黑夜里犹如火烧。
他的身子僵硬如铁,分明难受异常,却一声不吭地任由她在他怀中睡了过去。
“你还要睡么?”
他的气息陡然笼了过来,如火灼面,话里未言之意昭然若揭。
冰消雪融的心,经他这一试探,犹如雪落洪炉,理智被烫烧得一丝不剩,一仰头,一勾手,便将他的气息悉数吞入了腹中。
一瞬间,他只觉入了别于人间的桃源仙境里。
这里仙音袅袅,有神女立于雪山之巅。她是慷慨仁慈的,会温柔地拥抱他、亲吻他,让他经过疾风劲流洗荡的疲惫身心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宁自如。
他顶礼膜拜的神女,已有许久未曾如今夜这般慷慨温柔地赐他甘霖、予他厚爱。他贪恋此时此刻的温情厚爱,不觉身心振奋,与她同游在这春光旖旎的桃源仙境里。
此番同游,也算尽兴。真个是:
春夜行舟会神女,随波浮沉风浪急。
云作雨时雨作云,好个巫山销魂处。
重回人间,神女无力,在燃起的人间灯火里,于圣洁高贵之外,多了些妩媚慵懒,一颦一笑皆勾人心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