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到如今,你还是不愿向我坦白君舅因何事被气得病发而亡么?”
阎存仁不敢看她伤心失望的眼神,亦不敢实话以告,唯有沉默以对。
***
阎存善因愧疚担忧,早已摸到了寝室外探听里头的动静,见兄嫂因他之过闹到这般田地,已是顾不得礼仪规矩,冒冒失失地便闯了进来,扑通一下跪在了金琇莹身前,伏首请罪:“阿嫂,此事全因我而起,阿嫂要怪便怪我,不可错怪冤枉了阿兄!”
阎存仁不料他这时候又来横插一脚,正欲呵斥,却听金琇莹带着几许期许问了一句:“你说我错怪冤枉他了,是什么意思?”
阎存善坦坦荡荡又义愤填膺地道:“我的话,阿嫂可能不爱听,但都是实话!当年,是你阿兄以求学之名与我阿兄结交,他也因此拜在了我大父门下。然而,他也因此对我庶母生了不轨之心,奸/淫了我庶母。
“若非我阿兄替他遮掩了此事,未将此事声张出去,他早就该被千刀万剐!而你阿兄真乃禽兽畜生,不但不知感恩,反倒得寸进尺,挑拨阿嫂与阿兄的关系不说,竟还谋害了阿嫂腹中的孩子!
“而我阿兄宽宏雅量,念在与阿嫂的情分上,将这一切都揽在了自己身上,受了我阿母一顿责骂。阿嫂若有心,就不该将我阿兄的一片真心弃之不顾!”
“你说这话……”金琇莹骇然失色,蹙眉问,“可是信口胡说?”
“阿嫂,我敢对天起誓,我所说句句属实,绝无半句虚言!”阎存善信誓旦旦地道,“当年,是我亲眼撞见了他对我庶母做下的丑事!”
这番话,虽在金琇莹心中再次激起了千层浪,却并未完全动摇她对金霄的信任。
她的阿兄虽寡言孤僻,内心却是柔软善良、温柔细腻的,绝不是阎存善口中那个毫无廉耻之心的小人无赖。
而她,反倒从阎存善那些胡乱编造诋毁她阿兄的话里,咂摸出了些许别的滋味。
她再看阎存仁渐渐失去血色的双颊,那些他不愿坦言相告的荒唐事,她心中已有了答案。
至此,她也恍然明白了阿兄当初为何要阻止她嫁入阎家了。
她怀着最后一丝希冀久久注视着阎存仁,忐忑问:“小叔叔说的是真的么?”
“千真万确!”阎存善迫不及待地替兄长答了。
金琇莹却对他的回答充耳不闻,一双饱含泪意的眼始终盯着垂头不语的阎存仁,流着泪颤声问:“我阿兄真做过那些事么?”
阎存仁不敢回答,亦不想回答,只垂眸道:“你心里已有了答案。”
“但我要你回答我!”
“我回答什么,你就会相信什么么?”阎存仁忽抬眸望着她,凄凉笑道,“得到了你想要的回答,你会留下么?”
金琇莹没料到他会这样说,怔怔地盯着他看了半晌,却始终紧抿着双唇不言不语。
她甚至不知自己期望听到怎样的回答。
等了许久,她始等来阎存仁颓丧低迷的一句回答。
“当年,是我年少糊涂,因一念之差陷霄郎于不义,害了父亲和阿陶。”
“阿陶?”金琇莹仿似被这个称呼狠狠刺了一刀,不可置信地张大了眼凝视着眼前的郎君,“你唤她‘阿陶’?她是你庶母啊,阎存仁!”
此刻,她只觉眼前的这个郎君极其陌生,全然不是她仰慕眷恋的阎郎。
她浑身发冷发颤,胃里翻江倒海几欲作呕,最后竟双手撑着地呕吐了起来,却只吐出了一肚子的酸水。
阎存仁慌了神,忙起身向她探过身子,她却似避瘟神一般避开了他。在他的身子挨上来时,她欲挣开他搂抱过来的双手,无奈使不出力来,却仍是抗拒挣扎着:“你别碰我!别碰我!”
阎存仁只觉心如刀割,并未依着她,反倒将她往怀中揽得愈发紧了,伏在她肩头哀求着:“琇莹,你莫厌我弃我,求你别推开我!”
金琇莹又何尝想将他推开?
只是,只要想到他与他庶母间的荒唐事,她便本能地抗拒他的靠近。那是扎进她心口的一根尖刺,一旦扎进去,便再难将其拔出,已在她心底生了根,无时无刻不在戳刺着她。
“你们究竟做过什么啊?”她的声音好似那枝头上摇摇欲坠的枯叶,发出了无力的悲泣,“你们……你……你让我觉得恶心!阎郎,我不是无知无觉的木头人,既然知道了你们的事,又怎能像个无事人一般继续做你阎家的新妇呢?”
闻言,阎存仁只觉心如冰窖,从她肩上抬起脸,双手扶过她的脸,却再也无法从她脸上看到往昔里明媚娇憨的笑靥。
她向来是开朗热情、活泼明媚的,如今却似失了魂般,死水一般的眸子里没有一丝光亮生气。
想到她已有了弃他而去的念头,他便感到恐慌难过。
“你真要弃我而去么?”
金琇莹面无表情地点头,眼泪却又不争气地溢出了眼眶,吸了吸鼻子,道:“你写休书吧,顺便让我阿母将我接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