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披衣而起,道:“你把灯熄了歇下吧,我去书室……”
“不,”章怀春按住他的肩,笑道,“我不嫌你吵,你安心睡下,我就在一旁的榻上将就一宿。”
“可是……”
“可是什么?”章怀春再次打断了他,眉眼处露出了几分伤色,叹息道,“这段时日,你在那儿歇得还不够么?斑郎,你我已是夫妻,本应互相体谅扶持,你怎还同我这般客气?”
郑纯明了她这番话的言外之意,应是怪他为文集一事忽略冷落了她。
意识到这一点,他心中有愧,更生出了无限的柔情,起身将人揽进怀里,低低请求道:“不要睡榻了。你既不嫌我吵,那便睡我身侧吧。”
他的怀抱滚烫炙热,敞开的衣领下可见他雪白肌肤上的点点红斑,好似红梅落雪间,竟有几分幽艳之色。
章怀春情不自禁地抬手抚上他脖颈下的红斑,指腹轻抚,抬眸柔声问他:“还痒么?”
“得你医治得及时,已好了许多。”
许是有些日子未曾与她同床共枕,如今温香软玉在怀,她指尖的触摸更是那燎原的火,使他发热发烫的身子更觉热浪袭身。
他轻轻抓起那只停留在胸口处的手,将其举至唇边,落下小心又虔诚的一吻。
见章怀春丝毫不抗拒,甚而含情脉脉地望着他笑,他不再犹豫,一弯腰便将人打横抱起,将其送入了那团锦被中。
章怀春本深陷在他那能溺死人的温柔眼波里,直至被他抱上床榻,方知他的意图。
“斑郎!”她抓住他撑在她两侧的双臂,劝道,“你病酒,酒气尚未散,不可行房!”
“不行房……”郑纯眼眸下是汹涌的情欲,俯下脸,克制地轻吻她眉心,“我只是想与你这般亲近,以慰相思之情,不会乱来的。”
章怀春尚未明白他口中的“亲近”究竟为哪般,他的唇便压了下来。从小心试探到大胆出击,大有一发不可收之势。
章怀春却知他于此事上向来克制守礼,既是说了不会乱来,便不会将她的担忧顾虑置之不顾。
耳鬓厮磨间,他极尽温存之态,仅是点到即止的抚摸亲吻,便轻而易举抚平了她这几日夜夜孤枕到天明的怨气。
章怀春知他是在讨好取悦自己,察觉到是自己方才的言语态度使他负疚于心。
思及此,她愈发怜惜他,轻抚他泛红的面颊,柔声道:“你无需这般委屈自己服侍我。这段时日,你我虽不曾如最初那般同床共寝,我却不曾怨怪过你,你如此猜疑于我,反倒惹我伤心。”
郑纯哑声问:“当真不曾怨我气我?”
章怀春摇头:“不曾。”
郑纯知晓她是个胸襟宽怀的,自是信她言辞。然而,她愈是如此宽容体贴,他愈是惶恐不安,好似自己于她,不过是可有可无的存在。
若是他真为了文集一事而长久冷落了她,她应也不会同他置气吧。
这一刻,他又不禁开始怀疑,她招他为婿,究竟是真的心悦于他,还是只是想借他之身为侯府延续香火?
若她诞下了孩子,她是否会像宜阳公主舍弃舅父一般,会毫无留恋地舍弃他?
这般想着,他的手掌已是覆上了她的肚腹,暗沉沉的眼眸似两潭毫无生气的死水。
他害怕这里头会孕出两人的孩子。
这一闪而过的念头令他心惊胆颤,让他头一回窥视到了自己内心深处的阴暗自私与卑劣可耻,愈发觉得自己配不上她。
***
“郑纯?”章怀春不知面前的郎君为何变得低沉颓靡了,抬手扶起他的脸庞时,竟发现他已流了满脸的泪,“郑纯,你……怎么了?”
郑纯抬手捂住了脸,蜷缩着身子钻进了她怀中,久久地抱着她的腰身不肯松手。她的怀抱能抚慰他内心的茫然痛苦,即使身处暗无天日的地狱,也能让他见天光。
只要她肯施舍自己一丝怜惜关爱,他便知足了。
最后,他在她怀里说了一句:“怀儿,我将心都给了你,请你不要辜负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