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逊默然半晌,开口却是不相干的一句话:“周瑜如今都已经三十多岁了。”
王顾怔了怔。陆逊继续道:“他早就结婚生子了,而且还纳了妾,甚至不止一个。”
言下之意是说,且不说以周瑜的眼光瞧不瞧得上你,就算他能看上你,你也只配给人家做妾。
“而我就不同了。”陆逊一本正经地道:“陆氏族规规定,我族男子只能娶妻,不能纳妾,妻死才能续弦,违者逐出宗庙。”
王顾听了气不打一处来,他这是什么意思?是说周瑜没他年轻?没他专一是吧?但是,有没有可能她是想选周瑜当主公,而不是当老公呢?她之所以想见周瑜,也只是想看看周瑜的实力如何罢了。
由于这是系统自带的任务,真实的目的王顾没法明说,只能自己生闷气。
其实陆逊也有点生气,没有哪个男子能容忍心上人总是在自己面前提起另一个男人,哪怕那人是周瑜也不行。
但陆逊并不是小肚鸡肠的人,平时军中的公务又多,他一忙起来就忘了。
但王顾对此却一直念念不忘。这日,陆逊从城外军营回来时,厨下的夕食还没备好,陆逊便来到王顾的屋里休息。
王顾把白天在街上买的点心拿出来给他吃,顺口问他:“军中的事近来如何了?”
陆逊洗了脸手,从盘中拿了一块糕点:“费栈死后,丹杨境内的山贼群龙无首,大部分都投降了,余下的不过是些散兵游勇罢了,经过围剿,也都束手就擒了。其中的老弱病残被安置在当地充当佃户了,精壮青年则收编入伍,随军征战。如今我麾下的兵力已比先前扩充了一倍不止。”
“那太好了。”王顾打心眼里替他高兴:“当此乱世,手里的兵越多就越有底气。”这话她刚认识陆逊的时候就提点过他,看来陆逊是听进去了。
“既然丹杨的叛乱已经平息了,那我们是不是可以去见周瑜了?”
陆逊摇摇头:“我已经就此事给主公上过疏了,他的意思是让我尽快带兵回吴藩镇,江夏郡有周瑜坐镇足够了。”
王顾道:“你是为了逃婚才从吴县跑到丹杨来的,若再回去,岂不又要被家里逼着与士族联姻了?”
陆逊沉默了。
“既然孙权不许你去见周瑜。”王顾眼珠一转:“那你就给周瑜写封信,请他调你过去。于公,周瑜是孙策临终前钦定的顾命大臣,于私,他是孙权的义兄,他的话孙权不敢不听。”
陆逊道:“话是这么说,但我与周瑜私下并无往来,如果贸然给他写信,恐怕于礼不合。”
王顾不以为意:“就算你跟他不熟,但你们同在朝中为官,互相之间总听说过吧?你若实在拉不下脸来给他写信,就拜托顾长史帮你跟他打声招呼就是,顾雍不是你家亲戚么?”
陆逊仍然摇头,仿佛给周瑜写信是比打仗还难的一件事。
自从王顾认识陆逊以来,他几乎事事都顺着她,很少有如此不听话的时候,然而王顾并不生气,只是觉得他与周瑜之间,仿佛有着不为外人道的秘辛。
这天半夜,王顾起床更衣,经过前廊时,见陆逊很晚了还没睡,正凭着案几静静地坐在廊外的檐下出神。
夜风轻凉,气朗天清,一轮弦月勾在中天,照得庭院里通明澄澈。卵石围就的四方池塘里鱼瘦虾少,探出院墙的芭蕉叶底夜鹭清啼。夜深露重,露水沾湿了陆逊单薄的寝衣,他却全然不觉。
王顾悄悄地走到他身后,见他面前铺开的纸上写着“护军亲启”和“逊敬上”两行行楷,中间的内容却是空白的,仿佛他已经酝酿了很久,却始终无法落笔。
王顾越发觉得,他与周瑜之间的关系并不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