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他无力地解释,“没有……吧?”
伏苓若有所思地绕着他转了一圈,给程承紧张地狂眨眼睛。最后还是放过了他,伏苓大发慈悲道:“行吧。所以你是准备晚上去你家吃?”
程承点点头,:“我已经跟家里说过了,他们都做饭了。”
“好吧。”伏苓说,“你家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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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承家离得不远,在临安的另一个区,地铁坐了四十分钟。
伏苓靠在地铁车门上,挑眉看着程承不知道在给谁发消息。
等他将手机塞回口袋,伏苓才悄悄凑到他耳边:“做贼呢?”
程承吓了一跳,回过神来小声埋怨:“吓到我了。”
伏苓笑了一声:“你要是不做贼也不可能被吓到。”
两人下了地铁,走进小区的时候,程承才后知后觉地紧张起来。
伏苓看着他耳尖通红的模样,笑着打趣:“怎么搞得跟你要见家长一样,现在不应该是我紧张吗?”
程承看着她抿了抿唇,凑近她耳侧,“一想到你是以我……女朋友的身份回家,我就有点害羞。”
他整个耳尖都红了起来,看上去格外可爱。
伏苓笑着揉了揉他的耳朵,继续逗他:“可是要是这样的话,你是不是应该换个称呼?哪有人直呼女朋友大名啊。”
程承微微顿住,思索了半天,才轻声道:“那……宝宝?”
两人脚步一顿,相对看了半天,又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伏苓靠在他手臂上,捂着脸笑:“好奇怪的称呼。”
“哪里奇怪了?”程承也没忍住笑出声来,“大家都是这么叫的啊,习惯习惯就好了。”
“不行不行。”伏苓摇头,“这称呼我受不来,你还是换一个吧。”
“好吧。”程承笑着紧了紧两人交握着的手,“小苓?”
他记得,伏苓的父母就是这么喊她的。
伏苓又笑了,她偏过头:“还是别了。”
可程承分明瞧见,她耳尖上泛起了微微的红。
两人晃晃悠悠到了程承家门外,他轻咳了一声,抬起手准备敲门。
“欸等等。”伏苓突然出声。
程承转过头,有些不解地看着她:“怎么了?”
伏苓抿了抿唇,小声道:“我突然,也有点紧张了。”
想到自己即将见到程承的父母,说实话,她有些不知怎么面对。
程承笑着捏了捏她的脸颊,调侃道:“刚刚还笑我?”
“这哪能一样?”伏苓瞪他,“你那本来就该被笑。”
她想了想,问道:“我记得见家长好像是要买点见面礼的,我忘记了。”
程承垂着眸看她。
楼道灯光泛黄,暖色的光亮温柔地洒在她的身影上,照亮了她微微蹙起的眉头。
在程承面前,伏苓一直都是强势的,嚣张的,蔑视一切的。
但居然在今天的这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上,她表现出了一个普通女孩的情绪。
他低着头闷笑,吻了吻伏苓的额头,轻声道:“笨,不用担心。我父母不在意这些。”
伏苓看着他,心中莫名的焦躁散去了些,点头应道:“好。”
程承笑着揉揉她的发丝,抬手敲响了屋门。
-
与此同时。
一群人搬着乱七八糟的东西进了地下之城。
大眼睛缓缓下降看着他们,一眼迷惑。
方休冲它打了个招呼:“好久不见。”
大眼睛上下晃了晃,弯着眼皮笑得开心,然后隔空跟在方休身后。
楚河戴上防尘口罩,声音从口罩后面传出来:“先打扫一下每个屋子吧。”
说着,他率先走到伏苓那件屋子旁边的小木屋边:“这个就归我了。”
其他人:“???”
游寂咬牙切齿:“狗东西你抢跑?”
他一溜烟冲过去开始抢另外一间离得近的屋子,却被祝无忧一把拉住。
游寂恶狠狠转头:“干什么?”
祝无忧小声:“这个是我的。”
游寂瞪大眼睛:“你凭什么搞特权?”
祝无忧骄傲:“我来的快啊,这就叫近水楼台先得月~”
游寂:“……”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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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父程母笑呵呵地将两人迎了进去。
不过伏苓没想到,里面还有一个人——程承的哥哥,程商。他身材高挑,眉眼和程承有七八分的相似,但气质要更冷一些。他系着围裙站在厨房门口,朝着伏苓点了点头。
伏苓微微愣神,侧头对程承小声道:“你也没说你哥这么帅啊。”
程承的脸立马耷拉下来了:“什么嘛。”
程母笑呵呵地拉着伏苓的手,将她带到沙发上:“乖乖这么漂亮,怎么看上我儿子的呀?”
程承:“……?”
妈你说的是人话吗?
程父站在沙发前面,有些拘谨地冲着伏苓点了点头,招呼她坐下。
程承坐在伏苓身侧,跟她紧靠着。
程母眉梢都带着笑意:“对咯乖乖,你家在哪里呀?”
闻言,程承顿了一瞬,刚想出言解围,就听见伏苓不紧不慢地说:“也在临安,Z大旁边。”
“哎呦那真不错呀。”程母越看伏苓越满意,又笑呵呵地地:“那你现在多大呀?”
伏苓:“……”
她求助地看向程承,程承立马道:“比我小一岁。”
“哦哦哦。”程母点点头,又问:“那你也上大学了吧,在哪个学校呀?”
伏苓:“……”
她又看了程承一眼,程承继续胡扯:“跟我一个学校的,小我一届。”
“我问小苓你插什么嘴?”程母瞪了程承一眼。
程承:“……我占有欲太强了,就想帮她回答。”
伏苓没忍住偏头笑了。
程母:“滚滚滚。”
程父适时插嘴:“小苓你不要紧张啊,我们就是随便问问。你们恋爱我跟他妈妈肯定是双手双脚赞成的呀。”
伏苓乖巧点头:“好的。”
“爸,妈,别总问人家了,我菜烧好了,该你们了。”程商从厨房里走出来,将围裙挂在餐桌椅背上,朝着沙发走来。
“诶,好勒。”程母念念不舍地拉着伏苓的手,“乖乖再等一下啊,阿姨去给你做我的拿手好菜。”
程承剥了个橘子递给伏苓,小声道:“今天回家的计划有点急,没来得及跟他们说你的情况,等之后我再解释一下,他们应该就不会再过多追问了。”
伏苓点点头。
等程父程母都进了厨房,程商才坐在伏苓对面的单人沙发上,淡声道:“不用紧张,之前的记忆我也恢复了。”
伏苓轻轻挑眉:“那叔叔阿姨呢?”
程商摇摇头:“看样子应该是没有的,我也不太懂记忆恢复的前提条件。”
程承好奇道:“那你也不应该知道伏苓啊,她是八年后才显露名声的。”
程商:“不巧,我电脑技术还可以,调出了当年的论坛,所以对后面发生的事情还算了解。”
他顺手倒了杯茶递给伏苓:“还有就是,我见过你的父母。”
伏苓伸手接过茶水的动作一顿。
“你是说沈文乔他们?”程承皱眉,“现在还是之前?”
“之前。”程商安静地举着茶杯等伏苓接过,“当时沈文乔是临安的风云人物,高考状元,P大尖子,在生物学界有着不小的声望,但后来被当地的太子爷搞了,污蔑她剽窃她人成果,她也解释不清,后来就销声匿迹了。”
伏苓接过茶水,这次应该不是过期的茶叶了。她垂着眸:“是吗。”
程承握紧了伏苓的手,问:“我怎么不知道?”
程商瞥了他一眼:“那时候你还没出生。”
“哦。”程承问,“然后呢?”
“然后?后来我没怎么关注,是刚刚恢复记忆后才去查找的当年资料。幸好国家很重视灾难之前的数据,几乎将被损毁的数据都恢复了。”他顿了顿,“你的父亲伏怀,也是当年P大的尖子生,低沈文乔一届,是她的忠实拥护者。当年科学界对沈文乔口诛笔伐的时候,只有他站在沈文乔身边,最后跟她一起没了消息。”
伏苓垂着眸喝了口茶,瞳孔却没有聚焦。
程商安静地注视着伏苓:“上午我还在附近见过他们,你要去见一面吗?”
客厅内安静了一瞬。
伏苓摇摇头:“算了吧。”
“乖乖,菜做好啦,快去洗手吧。”程母打开门喊了一声。
程承应道:“好。”
“我想说的也就这些。还有就是,不急的话,你可以在这里待几天,家里客房还算多。”程商站起身,看向伏苓,“还是说,你跟程承睡一间?”
程承:“……你先别管。”
“好吧。”程商笑了笑,“随你们。”
程商又去厨房帮忙了。程承牵过伏苓的手,轻声问道:“没事吧?”
伏苓摇摇头:“没事。很久之前的事情了,我也没必要再纠结。但是……”
她顿了顿,程承问:“怎么?”
伏苓抬起眸子看他:“如果,我还是不想见到他们,你会觉得我……没良心什么的吗?”
程承看着她,半晌后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笨。”
他叹了口气:“原谅是一件很难的事情,但是,给自己不原谅的权利要更加困难。”
“你所受的伤害不比他们少。”程承轻轻吻了吻伏苓的指尖,“所以,不要自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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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承半哄半骗地拉着伏苓在他家住了几天。
当然,伏苓愿意待在这里更大原因是程承的家人都对她很好。
程承找了时间跟父母解释了一下伏苓的家庭情况,伏苓不太清楚他怎么说的,总之自那以后程父程母就没有在她面前问过她的家庭情况。
晚上程母还会端着热好的牛奶敲响她的房门,一脸怜惜地握着她的手:“乖乖要多吃一点哦,你看你这瘦的呀。”
伏苓最开始对他们向自己释放的善意还有些不知所措,慢慢地也逐渐开始适应、接受。
在冰冷的地下之城孤独待了数百年,她早就不知何为温暖,何为热闹。但料是百年前的她也没有想到,她居然会在这里,终于触碰到了自出生起就没有感受到的爱意。
与此同时,地下之城的重建也慢慢接近尾声。
楚河将一块沉重的木头缓缓竖起,一时不查险些歪倒在地,紧急之下,一双手稳稳地扶住了另一端。
再一程朝着楚河微微点头,沉声:“小心些。”
楚河将木头竖好,礼貌道:“多谢。”
方休瞧了瞧伏苓的房门:“出来呗。”
屋门安静了两秒,被拉开一条缝隙。血兔露出一只眼睛:“干什么?我没给伏苓通风报信啊。”
“如果是为了这事的话,我四天前就会来找你了。”方休笑得温良:“残存的异能应该都在你体内吧?帮忙把天花板抬高一点。”
血兔竖起耳朵,炸毛道:“我又不是装修工人!再说了,哪有用异能做这种事的?简直就暴殄天物!”
“话不能这么说。”方休说,“现在世界和平,你这异能当然要用在百姓身上吧?”
血兔:“……”
它眨了眨豆豆眼,瘪嘴:“行吧。”
天花板缓缓上移到了方休想要的高度。
方休满意地点点头:“真不错呢,小兔子。”
小兔子:“……”
一旁的秦晚拉着祝无忧往外走:“临安有什么好吃的没?伏苓晚上回来我们去买点吃点一起啊。”
祝无忧一言难尽地望天,半晌后说:“临安的好吃的……要不买点麦当当?”
秦晚:“……”
她忽然意识到他们几个似乎漏掉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秦晚立马拍拍祝无忧的肩膀转头喊楚河:“喂,晚上吃啥?”
祝无忧挠挠头,忽地听到大眼睛朝她道:“门外有人。”
她立马警觉起来,看了眼外部监控。
不是伏苓,是一个看上去才十七八岁的男生,有点眼熟,
祝无忧往门口走去:“这谁啊?”
“我跟你一起吧。”再一程追上她,两人并肩走到门口打开了门。
门被拉开,外面的男生看到祝无忧微微一顿,笑着问:“姐姐还记得我是谁吗?”
祝无忧眨眨眼睛,越看越觉得熟悉:“有点眼熟,你是……”
再一程瞥了一眼男生,默不作声地靠近了祝无忧一些。
男生笑得爽朗:“哎呀,我是小水啊。”
“啊!”祝无忧恍然大悟,这么看上去男生的眉眼跟小水的确很像。不过当年吃不饱穿不暖的,如今相差还是很大。
祝无忧拉着他进来,问道:“诶对了,所以你到底叫什么名字啊?”
小水笑道:“忧忧姐当时猜的不错,就是淼,我姓庄,庄淼。”
祝无忧夸道:“好听好听。”
秦晚正巧跟冯辉一同往外走,看到小水,哦不,庄淼一脸惊喜:“小淼来了?”
庄淼乖巧点头:“嗯,晚姐,冯叔,好久不见。”
冯辉笑呵呵地揉揉他的脑袋:“哦对了,我们要去买点锅碗瓢盆还有食材什么的,一起去吗?”
庄淼连忙点头:“好啊好啊。”
庄淼转过身想跟祝无忧打声招呼,却没想对上了再一程的视线。他莫名感到了敌意,挠了挠头,小声道:“额,那,忧忧姐我先走啦?”
“好,拜拜!”祝无忧挥挥手。
庄淼小心瞄了一眼再一程,跟着秦晚他们离开了。
“别看了,大门都关上了。”祝无忧猛地回神,瞪了一眼再一程。
再一程低声道:“盯着人家干什么?”
祝无忧傻笑两声:“没想到小水长得还怪好看的。”
再一程的脸更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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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苓慢吞吞地跟程承走在路上。
天色已经暗下来了,街道上没什么人。
早春的夜晚还有些凉,但伏苓似乎不怎么怕冷,只穿了一件修身的内衬,外面套了个黑色的长袖。
程承握着伏苓的手拉进自己的口袋里,好奇道:“冬天冷的话,地下之城能开空调吗?”
伏苓耸耸肩:“当然是不能的。不过也没什么关系,我现在这个情况感知不到多少冷热。”
程承哦了一声,沉默了片刻才道:“那我就按我觉得你冷的标准来对你了。”
伏苓好笑地看他:“行吧……对了,怎么这么晚了还要回地下之城?”
程承眨眨眼睛,胡扯道:“我东西忘拿了。”
他总共也没在地下之城待多久,哪来什么忘拿的东西?
伏苓看破不说破:“好吧。”
“伏苓。”程承轻声唤道。
伏苓嗯了一声。
程承抿了抿唇,深呼吸两下,道:“我真的很喜欢你。”
伏苓笑了一声:“嗯哼。”
程承转头,瞪着她:“嗯哼什么啊?”
“没什么啊。”伏苓说,“你怎么突然说这个?”
程承垂着眸,温热的指腹摁在伏苓锁骨处的黑绳上。他曾经佩戴在心口的戒指,如此被人珍视地挂在了同样的位置。
伏苓有些不明所以:“想什么呢?你不会要在这里做吧?我觉得不太好。”
程承:“……”
程承:“我什么时候……??”
他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我没有。我就是总会觉得,自己对你不好。”
伏苓疑惑地看着他:“对我不好吗?”
程承抿着唇点头,他声音低沉,夜风吹过,像是要消散在风中:“有时候,我恨不得把我的一切都给你,想让所有人都爱你,我的家人,周围的朋友,曾经的伙伴,我希望所有人都爱你,陪着你……但,我又怕你忘记,我对你的爱跟他们的都不一样。”
伏苓笑着看他:“嗯,你占有欲比较强。”
这是盗用他在程母面前的原话了,程承耳尖又红了。
他轻咳一声:“反正就是,从今天起,会有很多很多人爱你,但你,别忘记我的,可以吗?”
侧边的店铺灯光一闪一灭,璀璨的灯光映在他漂亮的眸子里。
他一眨不眨地看着伏苓,像是缺乏安全感的小孩,渴望着对方用一句轻飘飘的言语俘获他全部的身心,好让自己将一整颗心都掏出来献给她。
伏苓招了招手,示意程承低头。
程承乖乖弯下腰,伏苓吻在他的额头。
夜风吹过的唇瓣冰凉,却依旧柔软。
她捧着他的脸,笑眼弯弯:“那你要,每天都提醒我一遍。”
程承覆上她的手背,温声道:“好。”
-
地下之城门外小木屋内还是一片漆黑。
伏苓指尖抵在把手上,微微顿住。
程承站在她身后,安静地注视着她的背影,没有说话。
伏苓轻轻勾唇,伸手推开了门。
内里也是一片黑暗,好像一个人都没有。
伏苓歪歪头。
猜错了?
下一瞬,什么东西爆裂的声音从地下之城的中心传来。
伏苓循声看去。
一道亮光划破黑暗,如转瞬即逝的流行,短暂地照亮了周围的场景,然后在最高处绽放。
五彩的光丝绘制成璀璨的花瓣,点燃了一方天底。
伏苓的眸子被印上流星的光芒。
砰——
不知从哪响起的手持烟花的响声,伏苓还没来得及看过去,四周就劈里啪啦地开始响起各种各样的爆裂之声。
火焰化作日光,在漫漫星光中炸开。
烟花的明明暗暗中,伏苓看见了一个个熟悉的面容。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久别重逢后的欣喜和怅然。
热闹之间,还能听到有人崩溃地痛骂:“谁提前放的礼炮??还差一分钟才零点!”
伏苓笑出了声。
烟花燃尽之时,一抹光辉自角落划过,路过之处灯光缓缓开启,如同展开了一幅七彩的画卷。
之前灰暗破败的房屋被修缮齐整,墙壁上画上了五颜六色的涂鸦,屋顶铺上泥沙,种上了大片大片的娇艳花朵。
路边也种了一排的秋英,侧边的空地被收拾成一个小花园,里面整整齐齐地摆着一堆桌子和烧烤的用具。
大眼睛从天花板上飞奔下来,在伏苓面前转了一圈展示自己眼皮上的花圈。
程承从背后稍稍靠近,低声道:“生日快乐。以后的每一天,我都想陪在你身边。”
他后面好像还说了什么,但声音已经淹没在其他人七嘴八舌的祝福中。
“生日快乐伏苓!!”
“生日快乐。”
“生日快乐!我们都在!”
……
伏苓笑着,却不知怎的落下泪来。
这大概是她这三百多年来,乃至往后数千、数万载,永远都不会忘记的一个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