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传来消息,昨日夜里,刚满百天的小皇子殁了。
宫人都说,是几个伪装成宫女的刺客趁着夜色潜入了惠妃的住所,将小皇子戕害。天子震怒,命太子彻查此事,惠妃悲痛欲绝,自请禁足宫室,永生不出。
彼时瞿心灯正坐在长春宫的偏殿里头,翻看明翎带回来的请脉记录,自从她从萧代慈那一处回来之后,便写了一封迷信,放飞了一只灰色的雀鸟。
这是听天阁的专人训的信鸽。
这边瞿心灯收到了从阁子里面传回来的回信,另一边就收到了皇子薨逝的消息,还真是挺巧。
明翎本想着自己想明白,于是竟憋了一晚上没有问,现在终于忍不住了,凑到瞿心灯耳边,点着问诊的记录低声问道:“你要这个东西做什么?还有,那纸条里头写的,到底是些什么啊?”
“还记得……昨天晚上她说,柳嫔腹中估计是个男胎吗?”瞿心灯轻声道,“这记录上没有写,但她常居宫中,消息自然是要比我的灵通许多。”
这个“她”,指代的自然就是广宁公主萧代慈了。
“嗯。”
“七皇子养在秦贵妃膝下,现下九皇子无了,柳嫔肚子里又不知道是不是一个男孩儿,太子虎视眈眈,假使有一天皇上……真的不行了想来太后身边有个男孩总好好办些。”
明翎皱了皱眉头,道:“什么意思。”
“我送了她个孩子。这样九皇子才能‘安然无恙’的断气。”
“什么意思?”明翎神色一凛。
“早年间陛下在民间曾有一桩风流债。”
明翎眼前一亮:“真的假的?”
“平川未破之前,那孩子曾在军营中做事,你不留心,想来你应该是还见过的。”
“谁?”
“暂时不知道,但是有这样一个人,在秦孝子身边做事。”
瞿心灯此话一处,明翎一瞬间便理解了她是意思,心中有了许多并非空穴来风的猜测。
“哪个孩子?那孩子还活着?你将那个孩子的存在透漏给太后了?!”明翎眼神呢颤了颤,只见瞿心灯缓缓勾唇,露出来一个清浅的笑容。
怪不得,怪不得平川之败,太子一党讳莫如深,甚至在暗中绞杀书策茂。那个女子对于陛下来说似乎尤其重要,若是那个流落在外的孩子回京,恐怕是不利于他。
然而此时太后应当还是不知道此事的。
按照萧代慈先前在惠妃宫中的见闻,瞿心灯倒是大致推断出了一个事情的大致经过。
陛下膝下子嗣稀薄而尸体日益衰落,太后若是想要继续弄权,那势必要握住一个皇子在手中,这个时候,师承巫医的郦瑞娘便——便就是现在的惠妃,就此入宫。
入宫之后郦瑞娘便以其肖似先皇后的相貌承宠,再以药受孕,保胎……甚至是将一个原本是女胎的孩子用秘药转为男胎。
转胎的秘法瞿心灯略有耳闻,这是极其阴损的一门术法,令人不齿,传闻说,转为男胎而生下的婴孩出生时周身青紫,恍若被鞭笞一般,身体尤其虚弱,只有微弱呼吸心跳,无神无智,恍若死胎,通常不足周岁便会夭逝。
而这个九皇子,瞿心灯怀疑,这极有可能就是一个转为男胎的孩子。自从小皇子出世至今,出来太后、惠妃、几个乳母丫鬟之外,竟无他人见过。在惠妃的殿中,竟是无丝毫生气,根本不像是养育孩子的宫室。
甚至,而这个孩子存在的目的,就是为了提防已经是强弩之末的陛下的忽然薨逝。
“你的意思是……是惠妃亲手杀了那个孩子?”
“不错。”瞿心灯点头时亦是有些迟疑,毕竟,没有人会愿意相信,一个母亲会亲手杀了自己的孩子。
“那个孩子本不该出生,出世一天就受罪一天,就痛苦一天,救命成为太后的工具一天……惠妃……亦痛苦一天。”
瞿心灯叹了口气。“听公主说,她是被逼入宫,前那么些时候她都对太后唯命是从,想来也是为家人谋求一条生路,我已经让瞿夏去查了,她的家人估计已经不在世上了。那个死了的宫女虽是太后之人,但应当已经是她的同盟,毕竟,她嫁祸柳嫔宫里之人后,便被太后之人残忍杀害。”
“只不过,真相被所有人缄于口中,……她失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