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心灯心道不好,二娘没之前好哄了,只得一边说着好话一边保证——虽然这个保证到了下一次还是不作数的。
明翎边上老神在在坐着,真好,天塌下来有瞿心灯顶着。两个人里面至少要有一个会说话的。她又揉了揉被揪得还疼的耳朵,哀怨地看了她一眼,腹诽道,这哪里是起得早,这分明是熬穿了。
自己熬就算了还扰人清梦,扰人清梦就算了还直接上手。
瞿心灯是个大坏蛋。明翎想着。
“二娘,后头是不是有个宫宴?”瞿心灯问着。
连夫人点了点头,道:“过几天是九皇子白日宴,圣上看重这个皇子,势必要大办,你们两个人都跟着我去,宫里有几位娘娘是我幼时手帕交,听说你们两个回府了,点名要见你们两个。”
“知道了。”瞿心灯低下眼眸。
“不过你的伤?”
“没事的二娘,出去看看,我也散散心。”瞿心灯笑着安慰。
“还有,你们两个可别忘了,四月初八浴佛节,大承华寺落成,太后亲自主持,你们是要随我去观礼的,之后。”连夫人叮嘱道。
“事情排得这么紧?”明翎抱怨。
“可不是。”
早膳之后,瞿心灯看她兴致不高,用过早膳之后便寻个由头带她走了,顺道躲了连夫人命人熬了四个时辰的汤——
这汤着实滋补,但在连夫人手里,一碗大大大大大大大大大补的汤药一般来说,很难同时做到滋补和滋味。
“我们现下去哪里?”明翎更在瞿心灯身后一路小跑,“还有,你昨天晚上见到柳淮,他怎么样?他有没有和你说些什么?平川究竟是这么回事?还有姚围……”
“阿翎。”瞿心灯忽然停下来,明翎就这么撞上她的后背,鼻子磕在她的后脑,怪疼的。
“那日你突击北狄,可有发现身边之人有什么异常之处?”瞿心灯问。
“异常之处?”
“是,你好好想想,务必详细。”瞿心灯看着她的眼睛无比严肃,看得几乎明翎要心惊。不过好在她的目光很快便移开。
“是发生了这么吗?”
“对,比如说,姚围突袭,其实本不用胜利得如此惨烈,或者说,你的重伤另有隐情。”
瞿心灯拍了拍明翎的肩膀,转而又温声安慰道:“不要有压力,能想起多少就多少。”
后者呼吸有些局促,轻轻点了点头。
“好了,也别愣着了,该去承恩寺了。带你去找书策茂。”瞿心灯笑道。
“有他的消息了?”
“嗯。”瞿心灯点了点头,靠在马车内闭目养神,一夜没有休息,她的精神头不大好,眼下有些青灰。
“少主,名册给你找过来了。”夏夏从帘子外面探过来一个脑袋,手上递过来两本名词,一个是在寺僧人的名册,一个是剃度的名册。
“好姐姐,你要这个做什么?”瞿夏不解。
“翻到……翻到二月二十七日的记录。”瞿心灯吩咐。
明翎虽不解,然而仍然照做,只见白纸黑字一行一列,记录造册每一个僧人的籍贯来处。
二月二十七日剃度者一百三十一人,无一例外都是京郊流民,明翎前后翻了翻这个得有一指厚的簿子,皱着眉头道:“京郊什么时候有这么大数量的流民了?”
瞿夏叹了一口气,道:“翎姐姐有所不知,去年南边发了天灾,大旱之后又发了瘟疫,庄稼颗粒无收,不知道有多少人饿死病死,不少人向北流亡,能到京城都算是好的,有些人甚至……欸,就是现如今那边仍然在下雨,真不知道那边的人们要如何过活。”
“朝中没人管这些吗?”明翎惊诧,这么大的事情,在京中竟都没有掀起一点浪花来?!
瞿心灯听到二人的对话,沉默了一阵,目光落在一行记录上——
佘次福,年三十二,二月廿七剃度。宽鼻细眼,一足微跛,不良于行,然双臂有力,今……
就是他了。
瞿心灯阖上手中的名册,掀开车帘向外看去。群山连着群山,新春发绿,山与山之间,生机错落。
然而瞿心灯莫名感觉一阵一阵的发冷。
朝堂上的破事真多啊,等这一件事了解之后,她就回她的听天阁逍遥快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