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有受伤?”
“少主,我没受伤。”瞿夏答。
“嗯,功夫比以前好了。柳淮呢,他受伤了吗?”瞿心灯继续问。
瞿夏叹了一口气,道:“少主问这些蠢话,自然是受伤了的,从那群太监手底下出来,不死也得脱一层皮。”
“伤势怎么样?”
“为他诊治的郎中是阁子中的人,襄先生的亲传弟子。回来说这个柳公子本来就一身伤,现在肩上被烙伤了一大块,吓人的不行,最重的伤还不是这个,少主知道跗骨针吗?”
“宫里的手段?”明翎问。
“对,这是不知道那个损阴德的独创的一门技法,将数根三寸一分长、细如牛毛的钢针自大穴插入人的经脉,外表看上去与常人无异,实则筋脉一寸一寸皆被截断,痛苦不已,寻常人撑不到十根,然而昨个在诏狱里头,许大夫可是硬生生从那个柳公子身体里面取出了十六根跗骨针来。”瞿夏只是说着,便觉后颈一片阴寒。
“十六根?!”
这真是好强的耐力,然而还没等瞿心灯感叹完,便听见瞿夏继续说:“这还不算什么,许大夫说,他心口处还有最为险要的一根针不曾取出来,这根针直直横在心脉之上,他如今身子骨弱得和纸折的一般,贸然取出的话,稍有闪失估计就真活不成了。”
“不过就是不取出来也没什么大事,还能活。”
瞧见瞿心灯和明翎的脸色骤然严肃起来,瞿夏连忙把后面那半句话补齐了,听到她这样说,两人的脸色才神情才渐渐放松下来。
老老实实待在府里那是绝对不可能的,瞿心灯天生就好上房揭瓦那一口,只要还有一口气,就不可能憋屈在屋子里。
明翎是劝不住她的,这世上没有人能拘束得了瞿心灯,她这辈子要是非要找出个安生的时候,那大抵是死了之后躺在棺材里头。
不过为了避免昨日那样的惨状发生,她还提前咽了好几颗明翎叫不上名字的丸药。
“牵动着身上的伤口不疼吗?”明翎托着她的腿。
“疼啊。”瞿心灯无所谓地回答,借着明翎和瞿夏的力爬上了墙头,后面两个轻松一跃便翻了过去,看得瞿心灯眼羡十分。
什么时候她的伤完全好了,翻个墙还不是随随便便。
一边咬着牙想着,一边直接从墙头跳了下去,底下的明翎稳稳当当的把他接住,一行三个就这么左拐右拐、偷偷摸摸的溜出了明府。
“找个换身行头。”瞿心灯道。
瞿夏一眼就知道她在想什么,拉了拉瞿心灯和明翎的袖子,道:“二位郎君跟我来。”
她带着二人一路在市井间左拐右拐,最终拐进了一家不起眼的布庄,从后门直入后面的厢房,男子的衣物已然准备得十分妥帖,等瞿心灯和明翎两个换好衣服、挽好发髻出来,便见有个身姿挺拔的男子背身站在院中,是许大夫。
“许纪见过少主。”
瞿心灯点了点头,这是襄襄的学生,瞿心灯多年见过他一面,那时候……那时候他还没有她高。
瞿夏道:“这位便就是给柳公子诊病的许大夫。”
瞿心灯笑,“这个年纪便在官署当值?俊才!”
闻言许纪笑了笑道:“少主见笑了,正是年轻的好,虽然有些本事,但在官署里面没什么说得上话的地方,诏狱里头救治死囚是伙计没什么人愿意做,推来推去就落到在下的头上了。”
插科打诨了几句,瞿心灯这会儿便发现,这一处,好像并非阁子里头的暗桩。
瞿夏凑在她二人耳边道:“好姐姐们,这是我的地方,我自己经营的小庄子。”
明翎一挑眉:“你越发厉害了,在京中开这不小的布庄,怎么做到的?”
“我及笄的时候阁主给我包了好大一个红封。”瞿夏有些腼腆道。
“嗯,然后呢,我和阿翎也包了红封给你,她还专门从平川寄了只金钗子给你。”瞿心灯答。
“对,加上我之前攒下来的,我就有了一大笔钱,然后我就在这边街上盘了个铺子,开了一家布庄,这几年来赚了好多银子呢。”她笑着,脸都有些醺红了。
“真不错,真不错!!!”明翎抚掌,不吝称赞。
*
许纪医术师承医圣襄襄,就凭这一点,瞿心灯是信得过他的本事的,不过眼下要许大夫诊治的这个人,可不是诏狱里头垂死的囚犯,而是书夫人。
书策茂官虽不大,然而家中也还算富裕,如今他失踪不见多时,传闻书夫人又染了疯病,二人成婚几年,膝下无子,仅有一个三岁大的女儿。现如今这般场面,不知道又多少人虎视眈眈,他们怕也是被骚扰过不止一次了。
大门紧闭,门前萧条不已,瞿心灯上前叩响了书宅的大门,里面传来脚步声,过了一会儿又停下,半晌没有开门的意思,瞿心灯抬手继续扣门。
“没人,不见客,少来我们夫人眼前晃荡,我们家大人是失踪了不是死了,迟早有一天会回来!”
“我们是书先生的旧友,前来拜访,烦请开门。”瞿心灯道。
“旧友?”
开门的是个半大的丫头,见到来人面生,脆生生问:“你们是哪门子的旧友?”
“我们是书先生在外省的旧友,听说先生失踪,夫人连日里头身上不好,前来摆放,着实唐突,不要见怪。”
“我们家先生早好多时候就不见了,该来的不该来的人都来了好几轮了,你们倒是稀奇,这个时候才来?”
好伶牙俐齿的小丫头。
“我们这几日才从株洲进京,也是昨日才听说这个消息,今个变过来了,听说书嫂嫂身体抱怨,与我们同行的有个大夫医术超绝……”
“大夫……?”小丫头眼前一亮,瞿心灯这就知道有谱了,毕竟还是个半大的孩子,比她当年那个软硬不吃的臭屁样子好对付多了。
于是就在瞿心灯瞿某人的循循善诱之下,这小丫头也是信服的打开了大门,放了一行四个人男男女女进去。
这是一间二进的小院子,不大,然而装饰得倒是别具一格,往里边去,便见堂厅内坐着个女子,妆发有些凌乱,眼神中呆呆愣愣的,有一分痴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