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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第 3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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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学院的建设正式拉开帷幕。许三多手头的事情比他想象的还要多。各方资助的钱虽到位了,但人手却少,大家要做的,小到计算买碗筷的成本,大到审阅木工给的佛像设计图,桩桩件件都得细致。特别是正式建造的时候,每个人都得现场监工,在尘沙飞扬中跟进进度,确保施工队不会偷工减料,每天晚上洗漱完,几乎沾了枕头就睡觉,忙得根本没机会胡思乱想。

等到齐桓月末来看他时,许三多才想起来袁朗告诉他有事可以写信。

“许小居士。”齐桓将带来的一些点心手信交给许三多,“可有信需要我转交给袁上校?”

许三多暂放下手中校对的册子,想了想:“请帮我转告他,一切都好。”

齐桓不是个话多的人,看了看许三多,确认是没有物件需要转交了,便颔首离开。

等到在下一次齐桓来的时候,也带来了袁朗的一句话,其实齐桓不确定是否需要捎带这句话,因为当时他汇报,袁朗正背对着他处理公务,听完后沉默片刻,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

“小没良心的。”袁朗就说了这么一句,又继续忙他的,没再交代什么。

齐桓略一思索后,还是将这句话带给了许三多。

当许三多听到齐桓平铺直叙的声音客观地转述这句话,笑得牙不见眼:“收到,还是一切都好。”

于是齐桓这次也没能从许三多手里拿到信,回去转述许三多的话,袁朗却似乎心情很好:“告诉他,我夏天会去看他。”

齐桓面无表情,谨言慎行,并不轻易质疑长官布置的任务,但并不妨碍他觉得这位上校有些……奇怪和幼稚?

然而夏季很快来临。阳光以热烈的姿态拥抱正在建设中的内学院。学院中央,虽然主体建筑尚未完工,但已可见其宏伟轮廓,与远处山岚相映成趣。

几近完工的讲经堂外,七叶树翡翠般的枝叶犹如天然华盖,洒下一片清凉。许三多和大家坐在树下小憩。

“——大家辛苦了!”一辆驴车停靠在内院大门外,下来两位五十多岁的男人,微微斑白的两鬓却无损其斯文气质。他们提着一大桶消暑汤,自入夏以来,每天都会给大家送这解暑饮品。

许三多听大家叫他们老陈和老张,据说老陈也曾是江宁城里的富家三少,和家里断绝关系后,与老张一起来了这个偏僻地方,当起了村医。大家都说他们有善心,诊费便宜,看病细致,偶尔有人没钱托到他们家里求救,他们也不推辞;二人笃信佛法,听说内学院动工建设了,便在炎炎夏日坚持给大家每天送自己熬的消暑汤。

前几日,许三多只觉得这是两位善心的老人家,可今日他们送完消暑汤走的时候,在门口,老张把汤桶搬上驴车时夹到了手,老陈赶紧拉过来仔细查看,二人靠得极近。见老陈十分担忧,老张忽然凑上去,用鼻尖轻轻贴了下对方,笑着安抚。

这一瞬间,许三多脑海中闪过袁朗这样对他的样子——当时他只觉得是哥哥对弟弟的亲昵,然而当看到这个举动换成别人来做,他却觉得有些……不同寻常?

“怎么了?”从村里来帮工的小李见许三多发呆,凑过来顺着许三多的目光向外望,了然,“哦,你才来半年,还不知道老陈和老张的事儿吧。”

许三多报以询问的眼神。

“他俩啊……”小李努努嘴,两手大拇指比了个对拜的动作,“是这个。”

许三多惊得愣住。他的世界太单纯,完全没想过两个男人会有这世上男人与女人一般的关系。

“你别不信,据说老陈就是这事儿,跟家里断绝了关系。他爹娶了七房姨太太,可不缺他这么一个儿子!说是丧家风的玩意儿,打出去也就打出去了。”小李摇头,“可老陈和老李,除了这事儿不走寻常路,人真的挺好的。咱们村儿里人又不像高门大户那么讲究,大家敬佩他们的医德,从不曾看轻他们。”说着,拍了拍许三多肩膀,“三多,我瞧着你是个好人。话都告诉你了。你不会看不起他们吧?”

许三多愣愣摇头:“不会。只是……完全没想到。”

“有啥想不到的呢。”小李笑道,“谁家兄弟之间会鼻子贴鼻子啊!这是男人和家里婆娘才会做的事儿!”

仿佛被一道突如其来的闪电击中,许三多整个人猛地一颤,眼神在刹那间凝固——小李那句话如同一面镜子,镜子上映着袁朗俯下身,与他鼻尖相贴厮磨,亲昵非常。

“谁家兄弟之间会鼻子贴鼻子啊!这是男人和家里婆娘才会做的事儿!”

刹那间,过往的很多画面闪过脑海。那真的是……哥哥和弟弟之间会做的事吗?如果不是,那为什么袁朗要那样对他?而他,为什么又没有感到半分不适,只觉得心里欢喜呢?

树荫下,刚喝过消暑汤的许三多,脑子里整个烧了起来!他几乎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跟着同伴们重新开工,怎么完成了今天的工作,又怎么回到宿舍。

躺在宿舍木床上,许三多呆呆透过窗棂向外望,他听见夏夜的风声和树叶的低语。

许三多想,会不会是弄错了?袁朗对他并没有那个意思,只是因为他年纪小而对他亲昵?而他感到欢喜,也只是因为弟弟对哥哥。

对……不可能是小李说的那样,他和袁朗,也肯定和老陈和老李不一样。

许三多迫切地想见到袁朗,他想验证,验证不是这样。他从小在寺院长大,以出家弘法为目标,即便史今阻止了他,让他长大以后再作判断,可许三多一直坚定地认为,不管如何兜兜转转,自己总会从红尘回到寺院。

可是,如果还有尘世间的感情没有舍弃,怎配出家。而喜欢同性,戒律上更是禁止出家。

许三多,你不配。

炎热的夏夜,许三多心中如火在烧,却手脚冰凉。他此刻还未意识到,他想的不是袁朗对他做出那些举动是不是喜欢他,而是惊觉自己喜欢袁朗。

心中难安。从那天起,大家休息的时候,许三多常一个人跑去内院后山。后山建了观音殿,新立着一尊乌木千手观音像,面容慈悲,总让他想起幼时望着叫妈妈的那尊观音像。

千手千眼观世音,千处祈求千处应,苦海常作渡人舟。

许三多合掌立在观音像下,视线却逐渐模糊,他内心的挣扎只能讲给菩萨听,就像人受了委屈,伤心难过,受伤痛苦,第一反应都会喊“妈妈”。在菩萨慈悲垂眸的注视中,心中才有片刻的安宁。

良久之后,许三多从观音殿出来,他怔怔望着殿门外方塘里几尾活鱼出神,也不知过了多久,太过专注的许三多没有注意到有人靠近,直到一双熟悉的手将他揽入怀中。

背上紧贴的胸膛比炎夏更热,许三多轻轻颤抖,耳边听到袁朗的声音。

“——许三多,我好想你。”

眼泪瞬间喷涌而出,如果是以前,许三多会立刻转身回抱住袁朗,肆无忌惮地埋在哥哥怀里撒娇。可现在……许三多忽然意识到这是一具成熟男人的身体,怀抱宽阔坚实,淡淡的烟草味也如此好闻。他忽然想起半年前在火车上他所看到的小臂和锁骨,当时的新奇现在全数化为了一种爱欲的吸引力。

许三多感到恐慌,六岁到十七岁,日复一日,在他的信念中,认为最好的心就是佛一样的心,无缘大慈,同体大悲,而不该像他现在这样,对自己曾经看作哥哥的人爱欲疯长。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许三多没有忘记他日夜背诵的经句,但他一念识爱欲,百万忧怖生。

怀里的人在发抖,袁朗察觉到不对劲,将许三多转过来面向自己,看见他满脸泪痕。

“这是怎么了?”袁朗指腹擦过许三多脸上的泪,试图逗他笑,“看见我太惊喜了?这么想哥哥?”

可是许三多没有笑,他看着袁朗,眼睛像夏天雨后的新芽般干净,却又透着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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