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那倒没有……”许三多脾气好,别人一下矮桩,自然不会多说什么。
“光顾着说话,饿了吧?”袁母站起身来,“我让周姐给你把早餐热一热。”说着便吩咐佣人去给袁朗准备早点。
袁朗懒懒坐在许三多旁边:“刚才你们在聊什么?这么开心。”
许三多便把刚才的事儿说了一遍。
“呵呵,母亲那样想,算是太过执着了吧?”袁朗听后便笑了,“我听闻释迦牟尼佛当年未悟道之前,曾按照印度传统修苦行,希望通过严酷折磨身体与意志来锤炼自我,后来身体虚弱到无法坚持修行,接受了牧羊女的馈赠,恢复饮食逐渐调理好身体,这才发现修行需根据各自不同的根器与情况,选择适合自己的路,不可死执一法。好比病人逐渐复原,不可强行要其日行千里,需一日一日慢慢散步调理。这样,才是你们佛家所谓‘法是圆圆融融,活活泼泼,并非一潭死水’,对吧?”
许三多目瞪口呆,震惊地呆望着袁朗。
“怎么,没想到我这战场上打滚的,也明白些佛家道理?”袁朗挑眉。
许三多呆了半晌,赧然:“师父说,菩萨就在尘世间,世间众生都是成就我们的菩萨,都有可以让我们学习的地方,我现在算是明白了……不可轻看任何人。”想了想,便又欢喜道,“这样袁夫人以后有什么问题,你也可以帮她解疑了。”
“唉唉,话可不能这么说。”袁朗连忙道,“我毕竟是外行,还是得麻烦你常来我家陪陪我母亲。”说着,还特别加重了‘常来’二字。
许三多未曾多想什么,便点了点头。
袁朗似是松了口气,复又贴近许三多,低笑道:“不过,看到我有慧根的一面……现在是否对我更有好感了呢?”
许三多不明白地看着袁朗,憨憨笑道:“袁朗哥哥,你一直都很好啊。”
袁朗有些挫败地垮下肩,兀自嘟囔了一句:“……果然还是小孩子……”
“什么?”许三多没听清。
“没什么。”袁朗摸摸许三多的头,笑了笑,“等你长大了也许就明白了,我也耐心等等吧。”
“等什么?”许三多仍旧是一头雾水。
“啊……我该去吃早餐了。”二度挫败,袁朗站起身,岔开话题,“等着我,待会儿我送你。”
许三多坐在沙发上,愣了半晌,还是想不明白袁朗的意思,索性放弃。
……
从袁家出来,袁朗开车送许三多回云沙寺。
“不会太麻烦你了么?”许三多坐在副驾座上,有些局促,“你还得去办公室吧。”
“没什么。”袁朗玩笑似地顺口道,“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许三多愣了愣,忽而抿嘴笑了,有些腼腆地冲袁朗道,“有哥哥的感觉……真好。”
袁朗微怔,有些无奈地笑了笑……也罢,现在就让你如此认为吧。
正说着,忽见前方人潮涌动,里三圈外三圈地将街口一家工厂围了个转。
“怎么回事?”许三多不解地张望。
袁朗摇下车窗,叫住不远处站着看热闹的货郎担一问,才知道是几家皮箱业工厂出了事儿,不知是谁挑头,带动全体罢工,要求上涨工资。几位老板一合计,好说歹说仅同意增加100文钱,工匠不满,今日便来围住工厂,罢工势头愈演愈烈。
“成何体统。”袁朗皱眉。
“袁朗哥哥……我想他们不是有意要这样,工人们生活也不容易。”许三多担忧地望向前方,“我之前听纺织厂的阿姨们说,她们忙碌了一个月才领到七块大洋,另外半个月的工资还被厂里当押金扣下了。”
“我不是说工人们。”袁朗沉沉望着远处的人群,“振兴工业之根本在于得人心,尔后才能得人力,人心离合与工厂兴衰息息相关,这些实业家枉将企业做这么大,却不知最易使工人尽心工作之法,莫过于周济工人疾苦,实在可笑。”
许三多转回头,微愣……本以为身为一方军阀,袁朗会偏向工厂老板那些有钱人,没想到他却能看到这一层面。
“我先送你回去吧。”袁朗方向盘一转,“待会儿我让人去通知农工商局,叫他们派人来调解劳资纠纷。”
“嗯……”许三多重新坐正,却忍不住频频回望,还能看见工人们脸上义愤的怒火。
那时候他心里已经隐隐有个预感……这簇小小星火,以后终将燎原。